拉美和加勒比地区《区域动态》5月第二期

区域动态 总第八十四期2024年5月第2期 区域动态（拉美和加勒比） 2024年5月第二期 本期提要 专题聚焦 马斯克与巴西最高法之争：X平台下的政治漩涡与言论自由 各国动态 阿根廷、巴西、巴拿马、秘鲁 一、专题聚焦 马斯克与巴西最高法之争：X平台下的政治漩涡与言论自由 导言： 4月3日，美国记者迈克尔·谢伦伯格揭露的“巴西推特文件”将社交媒体巨头X（前Twitter）及其创始人埃隆·马斯克与巴西联邦最高法院之间就X平台上的账户封锁、审查制度产生的冲突推向了风口浪尖。这场争议牵动着巴西乃至全球关于言论自由的争论，也引发了关于社交媒体如何平衡内容审核与言论权的深刻讨论。本文将梳理此次事件的发展过程，分析马斯克行为的用意与事件的性质；并围绕这一事件，探讨巴西言论自由观念的发展及其与美国的不同，以及极右翼势力如何利用网络社交平台传播极端观点，影响社会舆论和政治走向，进而分析如何在社交媒体时代应对极右翼势力的崛起。 区域动态总第八十四期2024年5月第2期 一、马斯克与莫赖斯之争 （一）事件经过 4月3日，美国记者迈克尔·谢伦伯格（MichaelShellenberger）揭露了据称在2020年至2022年间社交媒体X的巴西法律部门员工之间的电子邮件往来。这些邮件显示，巴西司法机构曾多次要求X提供使用“选举过程”和“内容审核”相关话题标签的用户数据。谢伦伯格批评巴西联邦最高法院（STF）大法官亚历山大·德·莫赖斯（AlexandredeMoraes）“领导了巴西广泛压制言论自由的案件”。次日，莫赖斯下令对埃隆·马斯克（ElonMusk）可能存在的妨碍司法行为展开调查。这份被称为“巴西推特文件”（TwitterFilesBrazil）的材料，掀开了社媒平台X的所有者马斯克与巴西大法官莫赖斯之间冲突的序幕。 4月6日，X的官方账号发布声明，称其迫于法院裁决的压力，封禁了部分巴西用户账号，并表示X并不清楚法院为何下达封禁令，也无法透露是哪个法院在何种情况下做出的裁决，但X认为这一封禁令违反了巴西的《互联网民法》 （MarcoCivildaInternet）与《联邦宪法》，因此将向法院提起上诉。同日，马斯克连续发布多条推文，攻击巴西联邦最高法院的裁决，并直接质问巴西大法官莫赖斯“为何对X进行如此严格的审查”，还表示将不再执行巴西法院对部分X账号的限制，重新激活此前因散播假新闻、仇恨或反民主言论等被封禁的账号，并声称X要关闭巴西办事处。此外，马斯克还发文攻击莫赖斯“多次背叛巴西宪法和人民”，称莫赖斯应该辞职，否则就会被弹劾。他还陆续发布了几十条推文，包括转发并赞同几位巴西议员攻击该国现任政府的帖文，分享“言论自由”表情包等。马斯克的火力集中在“言论自由”“审查制度”“独裁”“民主”“违法”等关键词上。 同时，巴西方面也迅速做出回应。4月8日，巴西联邦参议院议长罗德里戈·帕切科（RodrigoPacheco）表示，巴西对社交网络和人工智能的监管“势在必行”，并表示巴西的相关法律法规并非对言论自由的限制，而是制定数字平台的规则，以防止散播假新闻及仇恨、暴力、反民主等思想。同日，巴西联邦最高法院院长兼大法官路易斯·罗伯托·巴罗佐（LuísRobertoBarroso）表示，任何在巴西领土上经营的公司都要遵守联邦宪法。巴西最近正在进行一场争取民主法制、反对政变的斗争，将社交网络作为犯罪工具是有悖民主的表现。4月10日，在最高 区域动态总第八十四期2024年5月第2期 法院的会议上，莫赖斯表示“绝对相信联邦最高法院、巴西人民和善良的人都知道‘言论自由’不等于‘侵略自由’……‘言论自由’不是扩散仇恨、种族主义、厌女、恐同等思想的自由，不是捍卫暴政的自由”。4月19日，在里约热内卢的一场演讲中，莫赖斯指出，巴西的司法系统致力于“打击将巴西视为殖民地的外国商人，以及屈服于国际利益的极端主义和反民主政治家”。巴西联邦总检察长豪尔赫·梅西亚斯（JorgeMessias）以及巴西工业发展署（ABDI）主席、司法部前执行秘书里卡多·卡佩利（RicardoCappelli）等人也纷纷批评马斯克的行为。 同时，巴西政府也对X展露出反击之举，决定暂停在X平台上投放新广告。这一决定依据于社会传播秘书处（Secom）2月份的一项规定，该规定旨在降低因互联网广告对联邦行政部门机构形象造成的风险。4月12日，X的竞争对手Bluesky宣布取消此前的内部规则，允许国家元首在该平台上拥有账户。同日，巴西总统卢拉在Bluesky上创建了个人账户。4月13日，谷歌的数据显示，巴西人对“Bluesky”的搜索量比以往翻了一倍，该公司首席执行官杰伊·格拉伯（JayGraber）称在此期间Bluesky新增了10万名巴西用户。 4月15日，X改变了立场——其驻巴西法律代表正式宣布，该平台及其所有者马斯克将遵循巴西司法机构的指令，对涉嫌传播虚假新闻与仇恨言论的账号实施封锁。 然而，这一声明并没有为事件画上句号——在巴西极右翼势力的参与下，事态继续升级。4月21日，巴西前总统雅伊尔·博索纳罗（JairBolsonaro）和他的支持者聚集在里约热内卢州科帕卡巴纳海滩（PraiadeCopacabana）进行示威活动。博索纳罗在活动中高度赞扬马斯克，将其描述为“一个为我们所有人维护自由的人”，称马斯克“勇敢地用所有证据展示了巴西民主的未来”。这位前总统通过社交媒体表示，巴西最高法院正在调查的“博索纳罗涉嫌参与政变”的案件，是“巴西历史上最大的假新闻”。马斯克则回应博索纳罗的支持，表示“无论你是否同意博索纳罗的观点，巴西人民都有权听到他的讲话”。 事件影响还扩散到了其他国家。就在卢拉入驻Bluesky当天，马斯克与阿根廷总统哈维尔·米莱（JavierMilei）在位于美国的特斯拉工厂进行了会面，谈及了X与巴西法院的争端。阿根廷政府发言人曼努埃尔·阿多尼（ManuelAdorni） 区域动态总第八十四期2024年5月第2期 随后在X上发文称，米莱将在这场冲突中为马斯克“提供帮助”（但未说明以何种方式提供帮助），并坚称二人“一致认为需要捍卫自由市场和自由理念”。而美国方面，4月17日，美国众议院司法事务委员会则公布了一份长达541 页的报告，其中包含莫赖斯命令X公司暂停或删除个人社交账号的数十项机密 决定。这份题为《海外言论自由受到的攻击和拜登政府的沉默：巴西的案例》（TheAttackonFreeSpeechAbroadandtheBidenAdministration'sSilence:TheCaseof Brazil）的报告是由司法委员会主席吉姆·乔丹（JimJordan）做出的。乔丹是一 位颇受争议的共和党人，与美国前总统、博索纳罗主义的“偶像”特朗普关系密切。根据该报告，莫赖斯的命令只指明了需要封禁哪些账号，而并未附上依据或理由。4月18日，巴西联邦最高法院回应称，该报告所包含的文件只是要求X平台遵守裁决的信函，并非做出裁决的依据，而巴西法院所做的决定都是符合宪法且有依据的。 5月6日，美国众议院又向美洲国家组织（OAS）发出请求，要求其提供有关巴西审查制度侵犯言论自由和滥用权力的信息，该信函由共和党众议员克里斯·史密斯（ChrisSmith）签署。文中写道：“鉴于美洲人权委员会（CIDH）的任务是促进对人权和言论自由的尊重，包括监测和收集有关巴西事态发展的相关报告和信息，我恳请您分享您所掌握的关于这些侵犯人权行为的所有信息。” 5月7日，美国众议院外交事务委员会举行了以“巴西：民主、自由和法治的危机？”为主题的听证会，同样由克里斯·史密斯主持，博索纳罗一派的巴西议员代表亦有参会。史密斯是美国国会最年长的议员之一，也是博索纳罗主义在美国的代言人之一。他在听证会开始时表示，自2022年底以来，巴西人民一直是“巴西当局大规模实施严重侵犯人权行为”的目标，“这些违法行为包括在政治上滥用法律程序来迫害反对派，例如，以虚假指控逮捕反对派人士、侵犯言论自由和媒体自由、迫害记者、压制反对派媒体、禁止个人使用社交媒体、借打击虚假信息等实施隐性审查制度”。然而，这些指控被美国的民主党人批评是“破坏巴西民主”和破坏美巴两国关系的行为。 《都市报》（Metrópoles）2024年4月17日报道，马斯克表示，就像已经对委内瑞拉所做的那样，美国将很快对卢拉政府实施政治和经济制裁。然而，只 区域动态总第八十四期2024年5月第2期 有特朗普赢得定于11月举行的美国总统大选，围绕该制裁的讨论才会进一步推进。如果拜登继续执政，鉴于拜登政府与卢拉领导下的巴西一直保持着良好的外交关系，制裁将不太可能发生。 （二）事件性质 美国汉普顿-悉尼学院助理教授、华盛顿巴西办事处研究员安德烈·帕利亚里尼（AndrePagliarini）于4月24日在美国刊物《新共和》（TheNewRepublic）上发表了一篇题为《埃隆·马斯克也在插手巴西民主事务》的文章。他认为，马斯克正在巴西煽动“审查”道德恐慌，破坏民选政府镇压极右极端主义的努力，一夜之间成为了巴西“反动右翼中的英雄人物”。帕利亚里尼还指出，马斯克所做的绝非仅仅是观望。在受到巴西右翼势力长期的“示好”之后，他终于“以一种美国人或许觉得很熟悉的方式，一头扎进了巴西汹涌的政治浪潮中：他把自己标榜成政治上持中立立场的人，只对捍卫言论自由感兴趣，但实际上，他站在了专制、反民主势力的一边，这些势力声称政府支持审查制度，但这只是他们攻击法治的幌子”。 帕利亚里尼认为，博索纳罗和马斯克此举的目的是让人们相信巴西正处于压制言论自由的审查制度之下，他们这样做是为了破坏卢拉政府。博索纳罗可能希望搅浑巴西民主这潭水，以此推翻法院禁止他竞选公职的裁决。而马斯克的右翼转向虽然由来已久，但只是在过去几年才变得尤为明显。“他的推文充斥着对‘觉醒’文化（WokeCulture）的贬损性言论，似乎与那些被训练成厌恶政治正确的右翼基础产生共鸣。此外，马斯克还涉足反犹阴谋论……”马斯克很可能认同博索纳罗主义那种“粗俗的、男子气概的威权主义”，并不喜欢巴西政府以任何方式限制他的公司。 华盛顿巴西办事处执行主任保罗·阿布拉奥（PauloAbrão）认为，马斯克并不是捍卫言论自由的道德典范，X公司在全球范围内多次执行类似的禁令，但马斯克本人在经济利益不受损的情况下，他也不会公开批评政府。阿布拉奥称，马斯克在巴西的立场是有偏见的，这种立场是用来掩护商业利益的手段。 《真实巴西》（BrasildeFato）2024年4月8日文章《埃隆·马斯克：保守派亿万富翁曾几次试图干涉拉美政治》也认为，马斯克在南美地区的利益可能是他频繁干涉南美国家政治的原因。文章指出，除了巴西之外，马斯克也曾插手委 区域动态总第八十四期2024年5月第2期 内瑞拉、玻利维亚和阿根廷的国内政治，并且展示出支持保守和极右翼力量的倾向。例如，特斯拉电动汽车的电池制造高度依赖锂资源，而阿根廷、玻利维亚和智利构成的“锂三角”地区正是全球锂资源的重要产地。因此，马斯克这一政治参与背后，很可能与他对确保电动汽车电池供应链稳定的商业利益有关。米莱赢得选举后，马斯克立即发布了“阿根廷即将迎来繁荣”的帖文。米莱在X上回复说：“我们得谈谈，埃隆”。米莱在接受彭博社采访时说，马斯克“将在新阿根廷发挥领导作用”，他的公司Starlink“已经进入阿根廷”。Starlink是一家通过卫星提供互联网连接的公司，目前已在巴西、智利和墨西哥开展业务。 正如前文所述，在美国，攻击莫赖斯的不止马斯克一人，许多共和党成员也纷纷站出来支持马斯克和博索纳罗。《新共和》2024年4月24日文章指出，值得深入探讨的是，这一“反民主的马斯克轴心”的成员希望通过此举获得什么。文章认为，博索纳罗及其支持者以“审查制度”为借口，将自己塑造成受害者，而非他们实际扮演的巴西民主破坏者的角色。他们的最终目标似乎是利用国际社会对巴西司法机构的谴责来削弱卢拉政府的力量，恢复博索纳罗的地位。 文章称，博索纳罗之子、参议员弗拉维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