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9月第一期《区域动态》拉美和加勒比地区

区域动态（拉美和加勒比） 2023年9月第1期 巴西视角下的金砖扩容 导言： 当地时间8月24日，金砖国家领导人第十五次会晤在南非举行。会后的特别记者会宣布，包括阿根廷、埃及、埃塞俄比亚、伊朗、沙特阿拉伯和阿联酋在内的6国受邀加入金砖国家合作机制，并将在2024年1月1日成为正式成员国。 巴西总统卢拉（LuladaSilva）对此次金砖扩容表示支持，并倡建、推行金砖国家共同货币。金砖扩容符合巴西务实的外交理念，有利于在南南合作的逻辑下巩固多边机制，推动去美元化议程，扩大贸易和新领域合作。 本期汇编将以巴西视角深入分析新形势下的金砖合作机制，聚焦于金砖扩容对巴西的影响，同时展望金砖扩容后的全球政治经济新格局。 一、金砖组织的缘起和发展历程 8月22日，第十五届金砖国家年度峰会在南非拉开大幕。24日，南非总统宣布邀请阿根廷、埃及、埃塞俄比亚、伊朗、沙特阿拉伯和阿联酋成为金砖国家的正式成员，自2024年1月1日起生效。 （一）金砖国家的发展历史 巴西新闻网站“真实巴西”（BrasildeFato）8月28日的文章称此次金砖国家扩容是该组织迈出的“第三大步”，表现出该组织强大的“政治活力”，开启了金砖国家的新阶段，扩容后的金砖国家组织有望成为解决全球问题的舞台。 2009年6月，“金砖四国”领导人在俄罗斯举行首次会晤，金砖国家间的合作机制正式启动。俄罗斯、印度和中国之间长久以来都有着竞争与合作、紧张与和解的纷繁历史，而对于巴西这位“新晋”的来客，一切都是全新的体验。尽管加入金砖国家在一定程度上增强了巴西的发展潜力和影响力，但巴西媒体界和学术界一开始对该倡议的实用性表示怀疑，因为这一组织并不符合国际关系的传统范式。 当时的世界深受2008年金融危机的影响，这一危机恰恰显示出国际经济结构发生了重大变化，大型中等收入发展中经济体的比重不断增加，四个创始国也在这一时期展示出较强的经济实力和抵御危机的能力。包括南非在内的金砖国家在二十国集团（G20）应对金融危机、改革金融体系的讨论中发挥了重要作用。然而，在全球资本主义系统性危机的风险化解之后，二十国集团失去了分量，国际体系再次体现出阶级性，特别是美国资本的霸权地位。 二十国集团地位的降低也意味着金砖五国的影响力可能下降，因此金砖国家迈出了勇敢的第二步：创建自己的国际金融机构，同时继续要求改革现有的结构。由此，于巴西前总统迪尔玛·罗塞夫（DilmaRousseff）的任期内，在2014年巴西福塔莱萨峰会上，诞生了金砖国家新开发银行（NovoBancodeDesenvolvimento，简称“NBD”）和“应急储备安排”（AcordodeReservaContingente，简称“ARC”）。今年，卸任总统后的罗塞夫又出任了该银行行长。作为没有主要资本主义国家参与的最大的开发银行，在罗塞夫的主持下，新开发银行设定了一个新目标，即实现其30%的贷款以当地货币发放，以具体行动减少对美元的依赖。 近些年，南方国家争取发声空间的诉求越来越紧迫。处于非中心地位的其他国家寻求更高的领导力和影响力，这在很大程度上解释了为何希望加入金砖组织的国家呈指数级增长。至此，金砖国家“扩容”标志着该组织迈出了历史性的第三步。 （二）金砖扩容减少对西方的依赖 欧洲新闻台（Euronews）8月27日发文称，新国家的加入为金砖国家提供了在气候问题和全球金融体系等议题上发声的机会，新成员或希望通过加入该组织来获得更多样化的商贸机会，并减少对西方国家及其规则的依赖。 《经济学人》（TheEconomist）8月17日文章指出，金砖国家之所以能够长久存在，是因为它为成员国提供了一个平台，以批评世界银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和联合国安理会等机构对“全球南方”的忽视。如印度外交部长苏杰生 （SubrahmanyamJaishankar）所说，全球经济力量的集中“让太多国家受到少数国家的摆布”。值得注意的是，金砖五国占世界国内生产总值的份额从2001年的8%上升到如今的26%，同时，七国集团的份额从65%下降至43%。 *图片来源:https://www.economist.com/international/2023/08/17/the-brics-are-getting-together-in-south-africa 根据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2022年的数据，金砖国家原有成员约占世界人口的42%，累计国内生产总值超过27万亿美元，扩大后将占世界人口的46.5%，国内生产总值将占全球总值的30.8%。而若按购买力平价计算，扩容后的金砖国家在全球国内生产总值中所占的份额已超过36%，超过了七国集团的30.39%。 *数据来源:https://www.imf.org/external/datamapper/NGDPD@WEO/OEMDC/ADVEC/WEOWORLD 《真实巴西》（BrasildeFato）的评论文章特别指出，沙特阿拉伯和阿联酋作为美国的传统盟友，意识到西方的中心地位正在缓慢且不可避免地衰落，对金砖国家的兴趣表明他们正在寻求国际参与的多样化。 峰会最后的宣言突出了该组织所具有的变革性，表明金砖国家希望通过一场深刻的改革，赋予南方国家更大的话语权，从而推动国际体系和全球治理向多元化的方向发展，减轻西方的主导地位。 对于这一趋势，巴西媒体“OutrasPalavras”在4月20日的文章指出，世界生产中心正在发生转移，金砖国家提出了非西方的、基于社会和环境的新发展模式。对发展中国家而言，西方发达国家强加了支配地位，集中了财富，已不再是当前全球秩序中唯一有效的方案。世界地缘政治的变化和调整为中国、印度和巴西等新兴大国创造了空间，使其影响力和国际合作扩展到其他非工业化国家，同时俄罗斯重新崛起，非洲和拉美的国家也在不断发展。 金砖国家与其他多边组织的区别在于：第一，它是区别于美国为首的、迄今为止一直主导着全球经济、政治和发展西方国家联盟的新探索；第二，它提供了一个表达全球南方国家关切和愿望的平台，这些国家在人口、资源以及对全球发展的贡献方面都占有重要的地位。因此，金砖国家与上海合作组织（SCO）等其他论坛都是21世纪全球多元化发展的创新努力。 二、金砖扩容下——巴西的发展机遇与挑战 峰会闭幕后由原金砖五国领导人共同发表的《约翰内斯堡宣言》第5条呼吁“提高新兴市场国家和发展中国家在国际组织和多边机制中的代表性，他们在这些组织和机制中扮演重要角色”，这是金砖国家自成立之初就提出的要求。本次会晤金砖扩容以及为更多国家加入金砖国家合作机制而制定的标准，加强了全球南方的利益诉求，特别是上届金砖峰会的核心诉求：全球治理结构的变革和去美元化。卢拉政府领导下的巴西也以自己的方式参与这两项全球议程，着力提高自身的地缘政治与经济影响力。 （一）合作新机遇 1.在南南合作的逻辑下巩固多边机制 巴西米纳斯吉拉斯联邦大学（UFMG）政治学教授卢卡斯·佩雷拉·雷森德 （LucasPereiraRezende）认为，金砖扩容对巴西有利，因为它有助于为巴西在南南合作的逻辑下巩固新的多边机制，是卢拉第一任政府独立外交政策的重要标志。 佩雷拉教授驳斥了意识形态论，指出“此次扩容与亲近中国或是卢拉左翼政府的性质毫无关系，与意识形态无关，而是源于巴西务实的外交理念，即通过多边组织参与国际事务比单纯的双边关系更为有利。”与此同时，在巴西与美国的关系上，教授表示，即便是在扩容后的新形势下，金砖国家的形象也与反美主义无关，而是表现为以多边南南议程为优先事项。“金砖国家中确实包含一些反美的成员，但也有一些成员国并不反美，例如巴西、印度、沙特阿拉伯和阿根廷都是美国重要的历史盟友。” 教授指出，“全球多边主义正处于危机之中”，传统且较为成熟的国际合作机制，如联合国、世贸组织和欧盟等其他组织，正经历着民族主义和极右翼政府卷土重来的危机，例如，在阿根廷大选中，两位右翼候选人哈维尔·米莱伊（JavierMilei）、帕特里夏·布尔里奇（PatriciaBullrich）在竞选时承诺要退出金砖国家。在此背景下，“巴西的外交政策一直以多边主义为基础，任何通过多边主义扩大 国际参与的倡议对巴西而言都是积极的，多边主义对于巴西商业伙伴关系和政治联系的多元化非常重要，这些关系和联系最终会扩展到贸易之外的其他领域。” 2.金砖国家共同货币倡议助推巴西去美元化议程 去年7月，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在一份分析报告中指出美元将在2022年出现 20年来最大幅度的升值。报告还指出，对“新兴经济体”而言，“美元升值10%，与全球金融市场力量相关联，一年后使其经济产出减少1.9%，这一障碍将持续两年半”。巴西和俄罗斯一样高度重视国家去美化的议程，卢拉在其第三个任期伊始，即在迪尔玛·罗塞夫就任新开行行长的宣誓仪式上，质问国际社会：“为什么所有国家都必须用美元进行贸易？”本次金砖会晤后的领导人共同宣言《约翰内斯堡宣言》声明“强调鼓励金砖国家同其贸易伙伴在开展国际贸易和金融交易时使用本币的重要性，还“鼓励加强金砖国家间代理银行网络，促进本币结算”，卢拉在会后重申了该条宣言，倡建金砖国家共同货币，称共同货币可以减少巴西经济的脆弱性。 三洲社会研究院（InstitutoTricontinental）的巴西研究员马库斯·费尔南德斯 （MarcoFernandes）认为，金砖扩容为巴西，尤其是为卢拉政府带来了一场“重大胜利”——去美元化问题真正地提上了金砖国家议程。费尔南德斯表示，扩容后的金砖国家需要开始研究本地支付系统、贸易和货币，以及研究金砖国家的共同储备货币，这与卢拉政府在经济领域的重点议程不谋而合，“也许下一次峰会将会做出相关决定”。 下一次金砖峰会将在俄罗斯举行，金砖国家共同货币提议最初由俄罗斯于2022年发起，由俄罗斯专家提出将金砖国家共同货币命名为R5（原金砖五国的货币都以字母“R”开头——雷亚尔、卢布、卢比、人民币和兰特）。最初，R5被设定为一个记账单位，采取五种货币一篮子的形式，其中每种货币的权重大致由五个经济体的相对权重决定。针对R5的性质，新开行前副行长小保罗·诺盖拉·巴蒂斯塔（PauloNogueiraBatistaJr.）表示，第一，R5将是一种用于国际交易的虚拟货币；第二，没有必要，也不应该建立金砖国家中央银行，因为现在和将来都没有统一五国的货币政策的办法；第三，创建金砖共同货币并不意味着建 立单一货币来取代各成员国的货币；第四，成员国的中央银行将继续履行货币相关职能，只需创建一个发行银行，负责按照预先确定的规则发行R5即可。 巴蒂斯塔指出，用黄金和/或其他商品来“支持”金砖共同货币在实践中不可行。要创建R5，并使其不仅成为记账单位，还能履行其他货币职能——价值储存和支付手段，新货币必须有足够的信任度，即以有序的方式发行，并以某种可行的方式提供“支持”。巴蒂斯塔建议将R5自由兑换成由金砖国家担保的债券，发行银行还将发行不同期限和利率的R5债券，作为金砖国家对共同货币担保的具体化。 3.扩大贸易市场，拓宽新领域合作 里约热内卢州立大学（UERJ）经济学教授利亚·瓦尔斯·佩雷拉（LiaVallsPereira）指出，金砖国家合作机制本身并不是一个贸易协定，但是金砖国家的扩大可以为巴西创造更有利的投资环境，并鼓励其与其他成员国开展经贸合作。此外，金砖扩容可以增强新开行的投融资能力，鉴于当前新开行的行长由巴西前劳工党总统迪尔玛·罗塞夫担任，巴西将从中获益，以新开行撬动基础设施建设和能源转型投资。 巴西金融分析师爱德华多·米拉（EduardoMira）表示，从中长期来看，消费市场的扩大和彼此间流动将刺激经济增长，巴西与其他金砖国家间贸易额的增长有利于扩大巴西的出口。此外，开展技术合作可以提升巴西的国际竞争力。米拉还强调了扩容后的金砖国家在自然资源方面的优势地位，“成员国更容易获取石油、化学品和化肥等生产资料。从长远来看，这可能意味着巴西在大宗商品领域的业务将会增加。” 就经济增长而言，巴西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