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雪涛-2023宏观经济:复苏与衰退的交响曲20230127核心观点1、今年资产定价的主要矛盾是预期的摆动和现实的矫正。今年国内经济的核心问题是消费和地产。 2、消费修复主要分两个方面:一方面是消费修复的节奏,和后续疫情的发展有关;另一方面是消费修复的高度,和居民的当前储蓄与未来收入有关。 3、能转为消费的超额储蓄是预防性储蓄。 这部分储蓄主要产生于2020年,我们估计规模在5000亿到1.3万亿之间。其中有多少能用作消费,与储蓄分布和居民收入都有关。 4、今年房地产关键也是两个问题:第一是供给侧的政策有没有用?第二个是需求侧一年到底还能有多少销售? 5、房地产投资对经济的影响,可能从去年的拖累,变成今年的微弱贡献。 另一方面,房地产的施工竣工加快,地产上游的建筑建材、下游的家居家电这些行业也会修复业绩,与房地产相关的大宗商品表观消费量也会有所改善。 6、美国经济各行业之间很分裂,总体不会出现大衰退,甚至有可能不出现衰退,美国居民部门还是很有购买力,消费收入相关的指标目前还在长期趋势线之上。 7、今年资产配置最重要的是确定性,分成三个梯队。 第一类是A股、贵金属和新兴市场,其次是美债、大宗商品,最后是美股详细内容2023年已经收获了各种转折性的词汇,2023年从预期上逆转了 2022年的“内滞外胀”,国内经济复苏的预期已经反映在10月底以来的A股反弹,海外货币转向的预期反映在美元指数和美债利率的快速回落。 但国内复苏过程并不是一帆风顺,存在较多不确定性,有些复苏可能超预期,大疫三年之后,大家对新的一年有很多期待;但有些复苏可能不及预期,因为过去三年给居民收入预期、消费意愿、企业投资信心都留下了疤痕。 海外通胀和利率走势也不是风平浪静,美国核心通胀具有粘性,这三年全球供应链和能源体系经历了供给侧改革,以及可能归广日持久的战争,这些悬而未决的矛盾随时可能以新的形式爆发,把今年预期主导的资产定价逻辑打乱。 所以,今年资产定价的主要矛盾是预期的摆动和现实的矫正。今年国内经济的核心问题是消费和地产。 消费修复主要分两个方面,一方面是消费修复的节奏,和后续疫情的发展有关;另一方面是消费修复的高度,和居民的当前储蓄与未来收入有关。消费修复的节奏绕不开对未来疫情流行的推断。 到目前为止,国内大中城市的第一波流行已经过峰。 日本韩国放开至今已经经历了三至四轮疫情,每轮相隔4个月以上,主要以变异株的流行为主,这也符合多数研究的结论,4个月内发生二次感染的整体风险较低。 另外第二轮、第三轮对消费和生产的影响比第一轮小得多,放开后疫情从长期影响变成了短期冲击。关于欧美出现的放开后劳动参与率下降,我们研究后认为不会在中国出现。 新冠感染只是劳动参与率下降的可能原因之一,其他原因包括劳动力老龄化、退休潮和对居民的财政补贴。 更重要的是,我们发现只有早期的野生株和Alpha会对劳动参与率有统计意义的显著影响,后来的Delta和Omicron对劳动力的影响并不具有统计意义上的显著性。 最近北京过峰后又出现了交通拥堵、餐厅等位的现象,商场人流和快递物流也快速恢复,直观反映了这一点,所以中国放开后不会出现供给型通胀,整体还是以通缩为主。 另一个重要问题是消费的恢复程度,最近大家都在讨论超额储蓄。 过去三年中国居民部门存款大幅上升,储蓄率明显高于疫情前,2022年全年居民新增存款达到了17.8万亿,大幅高于往年水平,超额储蓄的规模估计在7.8万亿左右。 这些超额储蓄能否转化为消费?由它的来源决定。 超额储蓄有两个来源:一个来源是居民投资性支出的减少,这个主要产生于2022年。 2022年前11个月商品房销售额同比下降28.4%,低于往年规模约5.6万亿左右,除去约1/3的个人按揭贷款,对应了约3.7万亿的超额储蓄。 另一块是2022年资本市场波动加大,居民减持理财产品,2019-2021年前三季度国内资产管理业务新增总规模分别0.8、3.9和6.9万亿,但 2022年仅为0.5万亿。 投资支出减少带来的超额储蓄对应了居民定期存款的超额上升。 以2022年前10个月为例,新增定期存款11.5万亿(过去三年均值为7万亿),超额增幅为4.5万亿,对应了2022年1-10月约6万亿的超额储蓄规模。 随着房地产市场企稳、理财收益恢复,这部分钱可能回流到房地产市场和金融市场,但不大会转为消费。 能转为消费的超额储蓄是预防性储蓄,“预防性储蓄”顾名思义是为应对未来不确定性,通过减少当期消费而积累的储蓄。这部分储蓄主要产生于2020年,我们估计规模在5000亿到1.3万亿之间。 其中有多少能用作消费,与储蓄分布和居民收入都有关。居民们收入来源也会影响到消费的走向。 如果收入是无偿收入,比如政府给居民的转移支付或者资产增值带来的财富效应,这类收入的消费倾向往往更高。比如2020年和2021年美国消费猛增,原因是居民获得了美国政府的天量财政转移。 这部分收入被中低收入家庭用在了改善性消费,比如家电家具、消费电子,还有汽车消费等。 但是中国居民过去三年的主要收入来源是劳动所得,主要是工资性收入和经营性收入,这些钱毕竟是辛苦赚来的,花起来也没有那么随意了。 如果未来政府直接发钱给中低收入群体,而不是满减类消费券,那么今年消费恢复的弹性应该可以更好,特别是可选消费将有更大的修复的空间。 如果今年居民收入恢复主要靠劳动所得,比如随着人流恢复,生意逐渐恢复活力,经营性收入慢慢稳定,预期也逐渐好转,消费也会好起来,但恢复过程会比较缓慢。 关于储蓄分布,我们的研究结果是过去三年增加的超额储蓄主要在高收入群体手里,其中年收入在4万-5万以上的群体,储蓄率上升最明显,年收入在2万-3万以下的群体,储蓄率反而在下降。 低收入群体的储蓄率最低,消费倾向最高,如果收入恢复的慢,那么整体消费反弹的高度不宜太过乐观。 未来高收入群体的消费可能率先复苏,超额储蓄转化为高端可选消费,比如航空旅游、酒店餐饮、医疗服务以及奢侈品消费等。低收入群体的收入改善后,可能要先补充过去三年的储蓄缺口、修复疤痕,之后随着收入的积累,逐渐传导到可选消费的改善上。总结一下,2023年消费有望在低基数下实现6%左右的增长,影响消费的不再是疫情,而是收入。 消费复苏会先从中高端的可选消费和接触性服务开始。 如果疫后居民部门的收入来源以劳动性收入为主,那么对消费复苏的反弹高度不宜太过乐观,应该更关注结构。 2023年国内经济的另一个主要矛盾是房地产。房地产的核心问题是供给侧政策到底有没有用? 金融机构做了一桌子菜,房企和居民却不吃因为相比疫情,地产的问题更长期,房地产不只是疫情原因,而是和人口周期、分配制度有关,映射到房地产行业上,就是供给侧改革和新发展模式。 随着房住不炒深入人心,地产去金融化,房地产需求侧的销售和供给侧的投资,越来越回归到一个本质问题-一我们每年到底有多少新增的商品房需求? 这决定了未来房地产市场供需再平衡后的位置。 对于房地产的需求,剥离掉了金融属性带来的投机需求之后,剩下的绝大多数是居住属性带来的真实需求。真实需求可以分成三类:第一类是刚性需求,对应了新增城镇人口。 无论是租房子还是买房子,总需要有落脚之地,这是刚性需求。 刚需未来会随着人口周期而逐渐回落,城镇化率也从19年后开始增速下台阶,2021年城镇化率提升0.5%左右,相比之前每年1%-1.5%的提升速度来说,已经明显放缓。 现在商品房刚需每年5亿平左右,预计到2030年会下降到4亿平以下,到2035年会下降到3亿平以下。第二类是改善需求,对应了存量的城镇人口的住房面积提升。 中国现在人均住房面积大概是33平,户均已经将近130平,人均去掉公摊后大约是27平,和发达国家相比还有提升空间。随着中国经济城镇化、工业化的发展,规模效应逐渐出现拐点之后经济的提升更多要靠质量,而不是单纯的靠量和规模。这个质又体现。 未来商品房市场的改善需求大致平稳,在总需求里的占比不断上升,改善需求是未来地产市场的主要支撑。 第三类是更新需求,和房龄有关。 对于中国来说,2000年是一个分水岭。 2030年以前的更新需求主要以公房和棚户的拆迁改造为主,更新需求逐渐回落。 2030年以后,最早一批商品房的建筑寿命开始到期,之后更新需求会重新上升。 未来拆旧建新的更新需求可能成为房地产市场的主要增量,这和社会发展的牛命周期规律也基本一致。另外房地产真实需求不等于商品房的合理供给,还要减掉存量空置房供给和保障性住房。 这三类需求加起来看,去年房地产销售的断崖式下滑,既不是结束,也不是开始。一方面,去年销售的断崖滑坡有一些偶然性,未来下滑幅度会放缓。 另一方面,未来3年地产市场真实需求整体还会下行,预计到2025年以后,真实需求会企稳,商品房销售面积增速接近零。 就2023年而言,我们预计商品房市场大概率会企稳,销售面积13.6亿平,比去年有小幅负增长,降幅明显收窄,但是反弹比较困难。所以在房地产需求长期下行的阶段,融资政策放松只是加快了行业供给的出清,加速了供需再平衡,但是对于需求反弹的作用有限。 因为长期潜在需求下行的趋势已经很清晰,小规模刺激没有用,大规模束!激的副作用更大,即使解决了短期问题,也给未来留下新的隐患。 从数据上看,今年地产投资可能没有改善,原因是今年地产投资里的土地购置费跌幅加深,土地购置费滞后于土地成交,去年下半年土地成交断崖式下滑,今年上半年土地购置费将对地产投资产生很大拖累。 去年地产投资估计在-9%左右,今年可能会降到-10%左右,其中土地购置费下滑30%以上。但是体感上,房地产今年比去年好。 一方面在保交楼优先的政策目标下,施工强度上升,反映在建筑安装工程和设备的投资增速上,这部分是计入GDP的,而土地购置不计入GDP。因此房地产投资对经济的影响,可能从去年的巨大拖累,变成今年的微弱贡献。 另一方面,房地产的施工竣工加快,地产上游的建筑建材、下游的家居家电这些行业也会修复业绩,与房地产相关的大宗商品表观消费量也会有所改善。 而消费恰恰相反,数据很好看,虽然增速达到6%左右,二季度可能到8%,但既有低基数的幻觉,也有结构差异,高收入群体和低收入群体的消费复苏感受可能完全不同。 海外现在是70年代的滞胀重演,供给不足是主要矛盾。 2020年短缺的是劳动力,2021年短缺的是供应链,2022年短缺的是能源。供给不足的原因是技术效率下降,蛋糕不再变大。 因为供给不足,资源的稀缺性是核心问题,谁掌握了资源,掌握了供应链,掌握了地缘政治,谁的货币就能创造信用,谁的资产价格就能坚挺。在这个时代里,需求是次要矛盾。 掌握了供给,货币会创造信用,需求自然差不到哪儿去,反之掌握不了供给,需求也好不到哪儿去。 解决供给不足的问题,需要做三件事,一是做蛋糕,靠科技;二是分蛋糕,靠财政货币化和反垄断;三是抢蛋糕,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 在这三件事上,货币政策都没有发言权。 现在美国经济依然健康,居民部门既有收入也有购买力,消费和收入增速都在长期趋势线以上,金融机构和信用市场也没有系统性风险的征兆,只有企业部门比较分裂,受益于疫情和QE的金融业、IT业正在裁员,但消费服务业依然需求旺盛。 我对美国经济的基准判断是浅衰退,不会出现大衰退,甚至有可能不衰退。 现在的宏观环境和全球金融危机以来的十年已经不一样,不再是低通胀和需求不足的凯恩斯政策时间,通胀不会轻易下去。 在这个环境下,美联储也很分裂,一方面因为核心服务通胀具有粘性,联储要保持对市场的恐吓姿态;另一方面加息对于供给型通胀无济于事,很难用以往客观的泰勒规则去设定加息路径。 而在供给不足的世界里,通胀对美元信用也没有构成伤害,美元指数反而随通胀一路走高,又随通胀一路回落。 在这样的世界里,联储的规则也和以往不同,更讲政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