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观把握当前人民币国际化的机遇与挑战

研究院 2023年4月19日2023年第12期（总第52期） Ω 中银研究产品系列 ●《经济金融展望季报》 ●《中银调研》 ●《宏观观察》 ●《银行业观察》 ●《国际金融评论》 ●《国别/地区观察》 作者：王家强中国银行研究院电话：010-66592331 签发人：陈卫东审稿：王家强 联系人：初晓 电话：010-66596624 ＊对外公开 ＊＊全辖传阅 ＊＊＊内参材料 客观把握当前人民币国际化的机遇与挑战* 2023年以来，人民币国际化取得一系列积极的新进展与新突破，与各国竞相“去美元化”的浪潮形成鲜明对比，背后的驱动力量、市场逻辑和潜在风险值得深入探讨。我国金融部门在落实“有序推进人民币国际化”重大决策、抢抓市场机遇的同时，需要夯实各方面的基础工作，推动人民币国际化行稳致远。跨国企业与银行机构需要前瞻性洞察趋势，把握机遇挑战。 客观把握当前人民币国际化的机遇与挑战 2023年以来，人民币国际化取得一系列积极的新进展与新突破，与各国竞相“去美元化”的浪潮形成鲜明对比，背后的驱动力量、市场逻辑和潜在风险值得深入探讨。我国金融部门在落实“有序推进人民币国际化”重大决策、抢抓市场机遇的同时，需要夯实各方面的基础工作，推动人民币国际化行稳致远。跨国企业与银行机构需要前瞻性洞察趋势，把握机遇挑战。 一、人民币国际化取得新进展与新突破 2009年跨境贸易人民币结算试点，标志着人民币国际化启动。在迄今近13年的发展历程中，人民币国际化经历了快速突破（2009-2015年）、波动调整（2016-2020年）和稳步回升（2021年至今）三个阶段，成果突出。如果从人民币作为国际货币的金融功能分类，可从如下方面总结。 （一）作为支付结算货币，人民币跨境使用成就显著 跨境支付结算功能是人民币国际化的起点，也是反映人民币国际化进展最全面的指标，涵盖了贸易结算、直接投资、证券投资、外汇交易等领域。当然，这一指标不能囊括人民币国际化全貌，可能遗漏了离岸市场内部循环以及忽略了金融资产的价格与价值波动等影响。我国央行跨境人民币收付统计和环球银行金融电讯协会（SWIFT）的人民币国际支付统计，可以相互参照和补充测度。一些机构编制的人民币国际化指数也可以作为参考，但科学性、准确性和可信度上存在一些技术难题。根据我国央行的统计，2022年我国跨境人民币收付合计42.1万亿元，在同期本外币收付总额中的占比提高到49.0%。根据SWIFT发布的统计数据估算，2022年人民币国际支付的全球份额达到2.3%（取12个月的份额简单平均数，月度变化趋势见图1），居于全球第五大支付货币。特别是在大宗商品市场，我国已上市的原油、铁矿石、国际铜、棕榈油等特定品种交易期货稳步发展，人民币更大程度地为大宗商品交易结算提供定价基准。从地理分布看，上海、北京、深圳在我国人民币跨境收付量中居全国前三位，特别是 上海的占比接近50%；在境外，SWIFT的国际支付数据反映，人民币跨境使用以中国香港为主，在其他国家和地区分布日趋广泛（图2）。 图1：人民币国际支付份额及排名图2：人民币跨境支付地理分布 人民币在国际支付货币中排名人民币在国际支付市场份额 35 28 21 14 7 0 3.5 2.8 2.1 1.4 0.7 0.0 中国香港 73.3% 5.1% 4.3% 2.8% 2.3% 2.0% 1.9% 1.7% 1.2% 0.8% 0.8% 0.7% 0.5% 0.4% 0.4% 英国新加坡 美国俄罗斯 法国中国台湾 韩国澳大利亚中国澳门 日本德国比利时加拿大 2010201220142016201820202022荷兰 资料来源：Wind；SWIFT，2023年3月《人民币追踪》 最新数据显示，2023年第一季度，我国跨境贸易人民币结算额2.89万亿元，同比增长39.6%，创历史新高；跨境人民币直接投资1.73万亿元，同比增长21.0%。典型的突破性进展案例包括：2023年2月，人民币在SWIFT统计的国际支付地区分布中，俄罗斯的份额提升到2.25%，位居第5位，而一年前尚在第15位之外；3月，巴西与中国达成双边本币结算协议，这是人民币在拉美国家取得的重要新突破；3月，中国海油与法国道达尔能源完成首单人民币结算进口液化天然气（LNG）交易，标志人民币在欧洲和中东的大宗商品领域使用职能拓展。 （二）作为投融资货币，功能全面拓展，规模持续扩大 过去10多年来，人民币在跨境和离岸市场的贸易融资、存款、贷款、人民币资金池、证券融资、投资理财和直接投资中的使用不断扩展，投融资功能持续增强。 在贸易融资方面，SWIFT统计显示，2022年12月人民币已是全球第三大贸易融资货币，全球占比达到3.91%，仅次于美元的84.84%和欧元的6.31%。这显示了我国作为全球第一贸易大国和人民币在贸易活动的地位作用。 在存贷款和证券融资方面，2022年末境外主体持有我国境内人民币存款、贷款、股票和债券四类资产的总规模达到9.6万亿元（图3），过去三年的增势尤为突出。中国香港（8359亿元）、中国台湾（1952亿元）、新加坡（1760亿元）、中国澳门 （1261亿元）、英国（1016亿元）则是前五大离岸人民币存款市场，余额总计达到 1.4万亿元（图4）。中国香港、英国、中国台湾的人民币贷款余额分别达到1917亿元、720亿元和167亿元，是人民币贷款发展较好的离岸市场。此外，离岸人民币债券、境内熊猫债都是重要的跨境人民币投融资产品，近年来均取得重要发展，主要得益于合格境外机构投资者/人民币合格境外机构投资者（QFII/RQFII）、沪港通、债券通、跨境理财通等跨境人民币投融资管道的持续搭建。2022年末，内地熊猫债未偿余额1581亿元，香港人民币点心债未偿余额3123亿元；新加坡、伦敦、卢森堡等离岸市场的人民币债券也都呈现不同程度发展。 图3：境外主体持有境内人民币资产图4：主要离岸市场人民币存款 单位：万亿元人民币单位：万亿元人民币 12贷款债券股票存款 10 2.0 1.6 中国香港中国澳门中国台湾新加坡英国 8 1.2 6 0.8 4 20.4 0 20142016201820202022 0.0 2010 2012 2014 2016 2018 2020 2022 资料来源：Wind，作者整理 2023年以来，人民币在境外投融资市场得到新突破的典型案例包括：3月，中国进出口银行与沙特国家银行落地首笔人民币贷款合作，人民币在中东投融资市场取得重要进展，中东地区能源和资源密集，而中国是大宗商品的重要进口国，双边货币合作具有重要意义。 （三）作为交易货币，人民币国际地位显著提升 人民币在全球外汇、利率及其他衍生品市场的交易活动，既包括市场主体参与实体经济投融资活动的需要，也含有大量基于风险管理或外汇市场投资、投机运作的交易。根据国际清算银行调查数据，2022年4月，人民币在全球外汇市场的占比提高到7.0%（图5），跃升为全球第五大交易货币，而在2010年4月仅占比0.9%，全球排名第17位。根据SWIFT统计，2023年2月，人民币保持第五大外汇即期交易货币地位，英国（35.6%)、美国（14.3%）、中国香港（9.5%）的市场份额居于前三位；中国内地、法国、瑞士、韩国、新加坡的人民币外汇交易也比较活跃（图6）。 图5：人民币外汇交易市场份额图6：人民币外汇交易市场分布 35.6 14.3 9.5 8.9 8.0 6.7 4.6 3.0 1.8 1.5 6.3 8.0人民币外汇交易在英国占比 7.0 6.0 5.0 4.0 3.0 2.0 1.0 0.0 0.9 0.5 人民币外汇交易在全球占比 4.3 4.0 2.2 7.0 英国 美国中国香港中国内地 法国瑞士韩国新加坡 中国台湾 日本 200720102013201620192022其他 资料来源：Wind，作者整理 2023年以来，人民币外汇交易取得的突破性进展是：2月，人民币在俄罗斯外汇交易市场份额提升到创纪录的37%，首次超过美元的份额；而在去年同期俄乌冲突爆发前，俄罗斯的外汇交易中美元和人民币分别占比87.6%和0.32%。 （四）作为储备货币，人民币保持全球第五大储备货币 人民币进入各国官方储备货币是对中国政治经济地位和人民币可自由兑换程度的极大认可，其作为央行可直接用于国际支付的国际通用资金。目前，全球的外汇储备仍然以美元、欧元为主，但美元比重显著下降。根据IMF最新数据，2022年末全球央行持有的美元储备规模为6.47万亿美元，全球份额为58.36%，已显著低于最高峰时期的72.70%。与此同时，全球央行持有的人民币储备规模达到2984亿美元，人民币在全球外汇储备中占比为2.7%，较2016年人民币刚加入IMF的特别提款权（SDR）货币篮子时提升1.6个百分点，在主要储备货币中排名第五。据不完全统计，目前已有 80多个境外央行或货币当局将人民币纳入外汇储备。2023年以来的一个突出进展是，人民币在俄罗斯可用外汇储备中占比已仅次于欧元且高于美元。俄罗斯财政部宣布，将在2023年调整国家财富基金（NWF）新的法定资产结构。其中，人民币占比上限提高到60%，黄金占比提高到40%，英镑和日元的比重将降为0。 二、2023年以来人民币国际化新发展的驱动力量 一系列新的信息综合表明，2023年以来人民币国际化取得新的突破和进展。这些发展变化是我国政策取向和外部环境变化共同作用的结果。 从我国政策取向来看，2022年10月党的二十大报告提出要“有序推进人民币国际化”，政策基调已区别于我国“十四五规划”中所提的“稳慎推进人民币国际化”。因此，我国金融管理部门积极落实中央决策，加大金融监管改革、建设完善国内金融市场，对外主动选择区域、产品和合作对象，推动人民币国际化向前发展。特别是主动推进一系列国际合作全面推进，为人民币国际化营造良好环境。随着2022年与俄罗斯、2023年与巴西等重要新兴经济体和与法国等发达经济体推进双边本币结算合作，人民币在跨境经贸活动中的使用显著扩大。截至目前，我国与累计40个国家和地区的 中央银行或货币当局签署过双边本币互换协议，总金额超过4万亿元，有效金额超过 3.5万亿元，可为当地提供稳定的流动性支持，更好地推进跨境人民币投融资和离岸人民币市场发展；在清算机制安排方面，我国已在29个国家和地区授权31家境外人民币清算行。同时，在稳健宏观政策的助力下，2023年以来我国宏观经济稳步增长，对外投资贸易稳定发展，通货膨胀保持较低水平，人民币汇率基本稳定，人民币币值表现出极大稳定性，在国际社会树立了更高信誉，对各国投资者和交易商的吸引力增强，人民币国际化具有较好的市场环境。 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2022年以来国际形势和外部环境急剧变化，正在成为各国选择使用人民币的助推器。第一，在欧洲的地缘政治冲突中，美西方对俄罗斯采取极限施压和金融制裁，美元武器化极大损害美元国际信誉，使用美元和持有美元资产将不再安全。而中国坚持客观中立，站在和平发展、立场平衡与坚守正义的一面，站在历史正确的一边，有助于树立人民币的国际声誉。第二，面对汹涌而来的通货膨胀，美欧主要经济体一改此前长期维持的零利率政策，短期、高频、大幅的加息举措，导致全球金融市场高度动荡。英国养老金市场、美国硅谷银行、瑞士信贷银行等相继爆发危机，美欧国家的货币、国债市场、银行体系不再安全，将人民币作为安全避风港成为国际投资者的重要选择。第三，在中美大国战略博弈环境下，美国为维护霸权，抹黑打压、安全审查扩大化，拉帮结派、构筑小院高墙，在国际投资与贸易中“脱钩断链”，甚至损及盟友的利益，与中国坚持扩大开放、构筑人类命运共同体的价值取向高下立判。面临发展、安全、环境、气候等各种全球性挑战，越来越多的国家意识到世界需要团结合作应对挑战，从而选择与中国合作、与人民币合作成为大势所趋。 从根本上来看，人民币国际化继续向前推进，符合中国政治经济地位的持续提升和解决全球治理赤字问题的必然要求。一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