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亚地缘政治变局下全球和中国粮食安全形势

欧亚地缘政治变局下全球和中国粮食安全形势 魏蔚王永中林屾 【内容提要】俄罗斯和乌克兰是重要的小麦、大麦、玉米和油料的生产国和出口国ꎬ俄罗斯还是化肥主要提供国ꎮ乌克兰危机升级主要从供给侧影响全球粮食市场ꎬ如春播面积下降、出口限制或禁令、港口关闭、制裁运输船队和化肥出口受限等ꎬ导致粮食供应短缺加剧、价格快速上涨ꎬ甚至可能在非洲国家引发大规模人道主义危机ꎮ乌克兰危机对中国粮食安全的影响主要表现在黑海贸易通道不畅ꎬ葵花籽油、小麦、大麦、玉米进口受阻ꎬ钾肥、油料进口成本压力增大以及中国与欧亚经济联盟农业经贸合作受到干扰ꎮ为保障中国粮食安全ꎬ应着力增加粮食特别是大豆和油料的产量、推动粮食进口多元化、提高化肥使用效率、加强国际沟通和南南合作ꎮ 【关键词】俄罗斯乌克兰中国粮食安全贸易通道 【基金项目】中国社会科学院２０２２~２０２３年创新工程项目“中国战略性大宗商品供应安全问题研究”ꎮ 【作者简介】魏蔚ꎬ中国社会科学院世界经济与政治研究所副研究员ꎻ王永中ꎬ中国社会科学院大学国际政治经济学院教授ꎬ中国社会科学院世界经济与政治研究所研究员ꎻ林屾ꎬ中国社会科学院世界经济与政治研究所助理研究员ꎮ 俄罗斯和乌克兰农业生产条件优越ꎬ是重要的小麦、大麦、玉米和油料的生产国和出口国ꎬ亚洲和非洲发展中国家对俄乌两国小麦依赖度高ꎮ俄罗斯还是化肥主要提供国ꎮ２０２２年２月乌克兰危机升级叠加新冠肺炎疫情的影响对全球粮食生产和贸易产生了较大冲击ꎬ进而可能对全球的经济和社会产生非常严重的连锁反应ꎬ影响全球粮食供应链ꎬ造成粮食价格剧烈波动ꎬ增加爆发粮食危机的风险和全球经济复苏的难度ꎮ俄乌两国同为中国重要的粮食贸易伙伴ꎬ危机将对中国的小麦、玉米、大麦和葵花籽油等粮食进口稳定产 —１０７— 生负面冲击ꎮ为保障粮食安全ꎬ中国宜推动高标准良田建设、草山草坡利用和盐碱地改造ꎬ扩大大豆和饲草种植面积ꎬ多渠道增加国内粮食产量ꎬ采取减少化肥浪费、拓展进口渠道和增加国内生产三策并举ꎬ缓解钾肥供应短缺ꎬ加强与主要产粮国的政策沟通协调ꎬ适当开展对外粮食援助和出口ꎮ —俄罗斯和乌克兰在全球粮食领域的地位 俄罗斯是全球陆地面积最大的国家ꎬ平原面积占国土面积的６０％左右ꎬ农业主要种植谷类作物ꎮ乌克兰国土面积达６０多万平方公里ꎬ其中７０％左右作为农业用地使用ꎬ境内９５％以上为平原ꎬ是全球最大的黑土带ꎬ土壤肥沃ꎬ适合规模化、机械化作业ꎬ被誉为“欧洲的粮仓”ꎬ主要农作物是玉米、大麦和小麦以及具备独特优势的葵花籽ꎮ俄罗斯是全球粮食和化肥主要出口国之一ꎬ是世界上最大的小麦出口国和第二大葵花籽油出口国ꎬ是氮肥的主要出口国ꎬ也是第二大钾肥出口国和第三大磷肥出口国ꎮ乌克兰则是世界上最大的葵花籽油出口国ꎬ第四大玉米出口国和第五大小麦出口国ꎮ俄罗斯和乌克兰还在大麦、燕麦等出口中占据重要位置ꎬ对全球粮食贸易有着举足轻重的影响ꎮ (一)小麦出口 俄乌两国从２０００年开始逐步成为全球小麦市场的主要出口国ꎬ二者占全球小麦出口市场的比重从２０００年的不到１％增至２０２１年的３２�７％ꎬ其中俄罗斯占２２％ꎬ乌克兰占１０�７％(见图１)ꎮ俄罗斯出口的小麦主要销往中东 图１１９９２~２０２０年俄乌小麦出口量及占全球比重 资料来源:作者根据历年联合国粮农组织数据整理ꎬｈｔｔｐｓ://ｗｗｗ�ｆａｏ�ｏｒｇ/ —１０８— 地区ꎬ前五大出口目的国为土耳其、埃及、阿塞拜疆、尼日利亚和哈萨克斯坦ꎬ占俄出口总量的５７％左右ꎮ乌克兰小麦主要销往中东和东南亚地区ꎬ前五大出口目的国为埃及、印度尼西亚、孟加拉国、巴基斯坦和土耳其ꎬ占乌出口总量的５３％左右ꎮ (二)玉米出口 俄乌两国成为全球主要玉米出口国的时间比小麦稍晚ꎬ２０１０年以后出口量才开始大幅增长ꎮ俄乌玉米出口占全球的比重从２０１０年的２�９％增至２０２１年的近２０％ꎮ乌克兰玉米出口量从２０１０年的２８８�８万吨增至２０２１年的３１６１万吨ꎬ增长近１０倍ꎬ占全球玉米出口市场的１６�８％ꎮ在此期间ꎬ俄罗斯玉米出口也增加了１倍ꎬ达到５２６�６万吨ꎮ乌克兰玉米主要销往中国、欧洲等地ꎬ前五大出口目的国为中国、荷兰、埃及、西班牙和土耳其ꎬ占出口总量的６３％ꎮ玉米是乌克兰主要出口谷物之一ꎬ出口量常年维持在其产量的６０％~８０％ꎬ一直保持较快的增长势头(见图２)ꎮ 图２１９９２~２０２１年俄乌玉米出口量及占全球比重 资料来源:同图１ꎮ (三)大麦出口 俄罗斯和乌克兰均为传统的世界主要大麦出口国ꎮ１９９４年ꎬ俄乌大麦出口就占全球的１１�８％ꎬ出口量分别为１６０�３万吨和８７�５万吨ꎮ２０２１年ꎬ俄罗斯和乌克兰大麦出口量分别增至４５０万吨和６００万吨ꎮ俄罗斯是世界第四大大麦出口国ꎬ大麦是俄罗斯第二大粮食作物ꎬ产量仅次于小麦(见图３)ꎮ俄罗斯前五大出口目的国为土耳其、沙特阿拉伯、利比亚、突尼斯和以色列ꎬ占其大麦出口总量的８６％ꎮ乌克兰是世界第三大大麦出口 —１０９— 国ꎬ主要销往中国和中东地区ꎬ前五大出口国为中国、沙特阿拉伯、利比亚、突尼斯和以色列ꎬ占其大麦出口总量的８６％ꎮ 图３１９９２~２０２０年俄乌大麦出口量及占全球比重 资料来源:同图１ꎮ (四)葵花籽油出口 乌克兰和俄罗斯是全球第一大和第二大葵花籽油出口国ꎮ俄乌两国葵花籽油的出口占全球总出口的比重由１９９４年的１２�１％增至２００１年的２１�４％ꎬ到２０２０年则大幅攀升至６４�５％ꎬ其中乌克兰占４４％ꎬ俄罗斯占２０�５％(见图４)ꎮ乌克兰葵花籽油主要出口到印度、中国和荷兰等国ꎬ这三个国家占乌克兰葵花籽油出口的５４�７％ꎮ 图４１９９２~２０２０年俄乌葵花籽油出口量及占全球比重 资料来源:同图１ꎮ —１１０— (五)化肥出口 值得注意的是ꎬ乌克兰危机升级不仅直接影响了全球的粮食生产和贸易ꎬ也造成与粮食生产相关的生产资料ꎬ如燃料、化肥等价格的大幅上涨ꎬ导致粮食的生产和运输成本上升ꎬ从而进一步推高粮食价格ꎮ俄罗斯在全球化肥供应领域的地位至关重要ꎬ化肥年产量超５０００万吨ꎬ占全球化肥产量的１３％ꎬ其氮肥、钾肥和磷肥的出口量分别占全球出口总量的１６％、１９％和１７％ꎮ因乌克兰危机而受到美西方制裁的白俄罗斯是全球第三大钾肥供应商ꎬ其钾肥出口占全球出口的１１％ꎮ拉丁美洲、东欧和中亚的许多化肥净进口国对俄罗斯化肥的进口依赖度远超过３０％ꎮ无论是俄罗斯受到制裁出口化肥受阻ꎬ还是其主动实施出口限制ꎬ全球化肥市场都会受到相当大的干扰ꎮ 二乌克兰危机对全球粮食安全的影响 俄乌两国近２０年来粮食出口大幅增长ꎬ出口品种涵盖了用作主粮的小麦ꎬ用作饲料的玉米、大麦以及作为食品加工的原材料ꎬ如大麦、葵花籽油等ꎮ黑海地区已经成为全球新兴粮食供给地ꎬ谷物输出量仅次于北美地区ꎬ并出口了全球大部分的葵花籽油ꎬ黑海地区与北美、南美成为全球粮食供给的三大粮仓ꎮ乌克兰危机可能改变粮食这一“三角供应”格局ꎬ对全球粮食供应链安全造成一定的负面影响ꎬ增加了保障全球粮食安全的不稳定性、不确定性①ꎮ危机还将对葵花籽油、玉米、大麦和小麦等两国具有比较优势的产品贸易产生直接而显著的影响Ⓒꎮ (一)产量下降和出口受阻加剧全球粮食供应短缺 这次危机的主要发生地与两国农业种植带大幅重合ꎬ农产品的收获、加工和春播因此受阻ꎮ受战争持续、劳动力不足和种植成本提升等因素影响ꎬ俄乌重要农产品的产量将下降ꎮ正在生长中尚未收获的冬小麦ꎬ已收获正在加工的葵花籽以及在３~５月春播的玉米、春小麦等均面临着延迟和耽搁的风险ꎮ加之美西方国家对俄罗斯的化肥、白俄罗斯的钾肥出口的制裁措施以及俄罗斯对不友好国家的化肥出口限制ꎬ都会使全球粮食生产和肥料供应受到较大程度的影响ꎮ ① ://ｗｗｗ�ｊｕｓｔ－ｄｒｉｎｋｓ�ｃｏｍ/ｕｋｒａｉｎｅ－ｃｒｉｓｉｓ/ｕｋｒａｉｎｅ－ｒｕｓｓｉａ－ｃｏｎｆｌｉｃｔ－ｉｍｐａｃｔ－ｔｒａｄｅ/ Ⓒ ｈｔｔｐｓ 程国强:«警惕全球粮价上涨与减产“双碰头”»ꎬ«财新周刊»２０２２年第１７期ꎮ ＧｌｅｎｎＢａｒｋｌｉｅꎬＴｈｅＩｍｐａｃｔｏｆｔｈｅＲｕｓｓｉａ－ＵｋｒａｉｎｅＣｏｎｆｌｉｃｔｏｎＴｒａｄｅꎬＭａｒｃｈ４ꎬ２０２２ꎬ —１１１— 从出口看ꎬ港口关闭或被制裁ꎬ商业航运停滞且保险费飞涨导致运输成本上升ꎬ途径黑海地区的小麦、玉米等粮食出口受阻ꎬ大大削弱了俄乌农产品出口能力ꎬ致使农产品出口大幅下滑ꎮ联合国粮农组织的报告说ꎬ目前在乌克兰有近２５００万吨粮食可以出口ꎬ但由于缺乏运输基础设施ꎬ港口被封锁而无法进入国际市场Ⓒꎮ美西方对俄罗斯位于黑海的最大港口———新罗西斯克港和运输船队的制裁ꎬ也致使其向欧洲方向的粮食出口基本停止ꎮ 俄罗斯和乌克兰作为全球前五名的小麦出口国和主要玉米出口国ꎬ２０２１年两国小麦出口量合计占全球出口总量的３２�７％ꎬ两国玉米出口量合计占全球出口总量的２０％左右ꎮ这意味着未来几年全球粮食市场约６２８５万吨小麦和３６８７万吨玉米供应可能受到影响ꎮ加之全球４０％的化肥产品来自俄罗斯ꎬ如果这类产品供应中断也会导致粮食收成大幅减少ꎬ这些都将加剧全球粮食供应短缺问题ꎬ甚至可能导致全球３０多个国家被迫减少２５％的食品进口ꎬ而这些影响会在未来几年逐步凸显ꎮ 从美国农业部数据看Ⓒꎬ情况稍微乐观ꎮ俄罗斯２０２１~２０２２年度(２０２１年７月~２０２２年６月)已出口２６００万吨小麦ꎬ占美国农业部预估的该年度出口量的８０％ꎬ乌克兰已出口１８００万吨小麦ꎬ占美国农业部预估的该年度出口量的９０％ꎮ俄乌两国已出口大部分该年度的小麦出口量ꎬ即使俄罗斯剩下的两成小麦难以出口ꎬ也可通过其他国家增加小麦出口加以弥补ꎮ但地缘局势会影响小麦出口节奏ꎬ相关进口国寻求新的进口来源将导致贸易成本增加ꎮ 报告还显示ꎬ由于乌克兰危机升级和俄罗斯遭受经济制裁ꎬ黑海地区港口和船舶运输能力受限ꎬ２０２１~２０２２年度乌克兰小麦出口预计减少４００万~２０００万吨ꎬ俄罗斯小麦出口预计减少３００万~３２００万吨ꎮ美国农业部最新数据显示Ⓒꎬ２０２２~２０２３年度全球小麦产量将减少１４０万吨ꎬ为７�７３亿吨ꎬ ⒸＺａｉｎｉＭａｊｅｅｄꎬＵＮＯｆｆｉｃｉａｌＷａｒｎｓｏｆＦｏｏｄＣｒｉｓｉｓａｓ２５ＭｎＴｏｎｎｅｓｏｆＧｒａｉｎＲｅｍａｉｎ ＳｔｕｃｋｉｎＵｋｒａｉｎｅａｍｉｄＷａｒꎬ６ｔｈＭａｙꎬ２０２２ꎬｈｔｔｐｓ://ｗｗｗ�ｒｅｐｕｂｌｉｃｗｏｒｌｄ�ｃｏｍ/ｗｏｒｌｄ－ｎｅｗｓ/ｒｕｓｓｉａ－ｕｋｒａｉｎｅ－ｃｒｉｓｉｓ/ｕｎ－ｏｆｆｉｃｉａｌ－ｗａｒｎｓ－ｏｆ－ｆｏｏｄ－ｃｒｉｓｉｓ－ａｓ－２５－ｍｎ－ｔｏｎｎｅｓ－ｏｆ－ｇｒａｉｎ－ｒｅｍａｉｎ－ｓｔｕｃｋ－ｉｎ－ｕｋｒａｉｎｅ－ａｍｉｄ－ｗａｒ－ａｒｔｉｃｌｅｓｈｏｗ�ｈｔｍｌ ⒸＵＳＤＡꎬＷｏｒｌｄＡｇｒｉｃｕｌｔｕｒａｌＳｕｐｐｌｙａｎｄＤｅｍａｎｄＥｓｔｉｍａｔｅｓꎬＭａｒｃｈ９ꎬ２０２２ꎬｈｔｔｐｓ:// ｄｏｗｎｌｏａｄｓ�ｕｓｄａ�ｌｉｂｒａｒｙ�ｃｏｒｎｅｌｌ�ｅｄｕ/ｕｓｄａ－ｅｓｍｉｓ/ｆｉｌｅｓ/３ｔ９４５ｑ７６ｓ/ｆｊ２３７５７３ｘ/ｇｈ９３ｊ２６８ｐ/ｗａｓｄｅ０３２２�ｐｄｆ/ ⒸＵＳＤＡꎬＷｈｅａｔＯｕｔｌｏｏｋ:Ｊｕｎｅ２０２２ꎬｈｔｔｐｓ://ｗｗｗ�ｅｒｓ�ｕｓｄａ�ｇｏｖ/ｗｅｂｄｏｃｓ/ｏｕｔｌｏｏｋｓ/ １０４０９０/ｗｈｓ－２２ｆ�ｐｄｆ?ｖ＝３９７８�３ —１１２— 但小麦贸易量将增至２�０５亿吨ꎮ印度由于禁止小麦出口而减少的数量将会由阿根廷、乌兹别克斯坦和俄罗斯等国小麦出口的增加所弥补ꎮ２０２２~２０２３年度全球小麦期末库存将增至２�６７亿吨ꎮ尽管如此ꎬ未来俄乌两国受到影响的近亿吨小麦和玉米出口量能否快速被其他出口国弥补仍需观察ꎮ 俄乌两国还是全球主要葵花籽油生产国和出口国ꎮ根据２０２２年３月的 «美国农业部油料作物展望»ꎬ２０２１~２０２２年度乌克兰葵花籽油产量将减少８４万吨ꎬ出口减少９０万吨ꎬ俄罗斯产量减少１５万吨ꎮ俄乌两国葵花籽油的主要贸易伙伴印度、欧盟和中国预计将分别减少３０万吨、２７�５万吨和２１万吨的葵花籽油进口ꎮ 根据联合国粮农组织(ＦＡＯ)的预计ꎬ２０２２~２０２３年度ꎬ乌克兰仍将有２０％~３０％的播种面积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