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亚地缘政治变局对全球和中国经济的影响

欧亚地缘政治变局 对全球和中国经济的影响 万军 【内容提要】俄罗斯和乌克兰是全球能源、粮食、金属等大宗商品的重要供给国ꎮ２０２２年乌克兰危机在短期会推升全球大宗商品价格ꎬ加大全球通胀压力ꎬ延缓经济复苏进程ꎮ长期可能加速全球产业链的调整ꎬ增大全球经济体系分裂的风险ꎬ并推动能源市场格局的重构ꎮ俄乌是中国大宗商品的重要进口来源国ꎬ地缘政治变局导致欧亚之间的贸易通道受阻ꎬ增加中国对欧贸易成本ꎬ影响中国海外能源资源供给和国内高端制造领域的发展ꎬ并通过大宗商品价格传导机制影响国内物价稳定ꎮ对此ꎬ中国应确保海外贸易通道的畅通ꎬ完善能源资源和粮食的安全保障体系ꎬ增强国内产业链、供应链应对外部冲击的能力ꎬ积极探索第三方市场合作ꎬ加快构建经济发展新格局ꎮ 【关键词】乌克兰危机中国经济大宗商品产业链供应链 【基金项目】中国社会科学院２０２２~２０２３年创新工程项目“中国战略性大宗商品供应安全问题研究”ꎻ２０１９年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美国的能源革命、能源战略与中美合作策略研究”(项目编号:１９ＢＧＪ０３０)ꎮ 【作者简介】万军ꎬ中国社会科学院世界经济与政治研究所副研究员ꎮ 俄罗斯和乌克兰国土面积广袤ꎬ地处连接欧亚的交通要道上ꎬ是全球能源、粮食和金属等大宗商品的重要供给国ꎮ受２０２２年乌克兰危机以及美西方国家对俄制裁影响ꎬ全球大宗商品价格大幅波动ꎬ主要经济体通胀风险加大ꎬ全球经济复苏也欲振乏力ꎮ欧亚地缘政治变化不仅将深刻影响疫情后的全球经济金融格局ꎬ也对中国如何更好地应对错综复杂的国际环境提出新的挑战ꎮ —俄罗斯和乌克兰在全球经济中的地位 从经济体量和贸易规模来看ꎬ俄罗斯和乌克兰在世界经济中的占比并不 —９０— 高ꎮ但两国自然禀赋优越ꎬ在能源、粮食、关键金属等大宗商品贸易中的全球市场份额较高ꎬ是全球大宗商品的重要供给者ꎮ (一)俄乌经济总量和贸易规模的全球占比不高 从２０２０年全球经济体经济总量排名来看ꎬ俄罗斯是世界第１１大经济体①ꎬ但它的经济规模在全球经济中的占比并不高ꎮ２０２０年俄罗斯ＧＤＰ为１�４８万亿美元ꎬ占全球ＧＤＰ的比重为１�７５％②ꎮ从国土面积来看ꎬ乌克兰是仅次于俄罗斯的欧洲第二大国ꎬ但其经济规模不大ꎬ２０２０年ＧＤＰ约为０�１６万亿美元ꎬ全球占比仅为０�１８％ꎮ俄乌对外贸易在全球贸易中的占比也不高ꎬ２０２０年俄罗斯进出口商品总额为５７２６亿美元ꎬ乌克兰为１０３１亿美元ꎬ分别占全球的１�６％和０�４％ꎮ２０２０年俄罗斯吸引的外国直接投资及其对外直接投资流量分别为９６�７６亿美元和６３�１１亿美元ꎬ在当年全球直接投资中的占比均在１％左右③ꎮ尽管俄乌外贸总额在全球贸易中占比不高ꎬ但从出口商品结构来看ꎬ两国是全球能源、粮食和金属等大宗商品的重要供应国ꎮ (二)俄罗斯是能源生产和出口大国 根据２０２１年«ＢＰ世界能源统计年鉴»提供的数据Ⓐꎬ截至２０２０年年底ꎬ俄罗斯探明石油储量为１０７８亿桶ꎬ占全球已探明储量的６�２％ꎮ２０２０年俄罗斯原油产量为５�２４亿吨ꎬ占全球总产量的１２�６％ꎬ居第二位ꎬ原油出口量为２�６亿吨ꎬ成品油出口量为１�０７亿吨ꎬ其中大约一半出口到德国、荷兰等欧洲国家ꎮ俄罗斯是世界天然气大国ꎬ截至２０２０年年底ꎬ天然气储量为３７�４万亿立方米ꎬ占全球总储量的１９�９％ꎬ已探明储量居全球第一位ꎮ２０２０年ꎬ俄罗斯天然气产量为６３８５亿立方米ꎬ占全球总产量的１６�６％ꎬ仅次于美国ꎬ天然气出口量为２３８１亿立方米ꎬ占全球天然气总出口量的２５�３％ꎮ俄天然气总出口的７８％出口到欧洲ꎮ国际能源署(ＩＥＡ)发布的数据显示Ⓒꎬ２０２１年ꎬ俄罗斯天然气占欧盟天然气总进口的４５％ꎬ满足了欧盟４０％的天然气需 ＣＤ①世界银行公开数据库ꎬｈｔｔｐｓ://ｄａｔａ�ｗｏｒｌｄｂａｎｋ�ｏｒｇ�ｃｎ/ｉｎｄｉｃａｔｏｒ/ＮＹ�ＧＤＰ�ＭＫＴＰ� ?ｍｏｓｔ＿ｒｅｃｅｎｔ＿ｖａｌｕｅ＿ｄｅｓｃ＝ｔｒｕｅ＆ｖｉｅｗ＝ｃｈａｒｔ ②世界银行公开数据库ꎬｈｔｔｐｓ://ｄａｔａ�ｗｏｒｌｄｂａｎｋ�ｏｒｇ�ｃｎ/ｃｏｕｎｔｒｙ/ｒｕｓｓｉａｎ－ｆｅｄｅｒａｔｉｏｎ? ｖｉｅｗ＝ｃｈａｒｔ ③根据联合国贸发会议数据计算ꎬｈｔｔｐｓ://ｈｂｓ�ｕｎｃｔａｄ�ｏｒｇ/ｋｅｙ－ｉｎｄｉｃａｔｏｒ－ｂｙ－ ｅｃｏｎｏｍｙ－２０２０/ ⒶＢＰＳｔａｔｉｓｔｉｃａｌＲｅｖｉｅｗｏｆＷｏｒｌｄＥｎｅｒｇｙ２０２１ꎬｈｔｔｐ://ｂｐ�ｃｏｍ/ｓｔａｔｉｓｔｉｃａｌｒｅｖｉｅｗ ⒸＩＥＡꎬＥｎｅｒｇｙＦａｃｔＳｈｅｅｔ:ＷｈｙＤｏｓｅＲｕｓｓｉａｎＯｉｌａｎｄＧａｓＭａｔｔｅｒ?ｈｔｔｐｓ://ｗｗｗ� ｉｅａ�ｏｒｇ/ａｒｔｉｃｌｅｓ/ｅｎｅｒｇｙ－ｆａｃｔ－ｓｈｅｅｔ－ｗｈｙ－ｄｏｅｓ－ｒｕｓｓｉａｎ－ｏｉｌ－ａｎｄ－ｇａｓ－ｍａｔｔｅｒ — ９１— 求ꎮ俄罗斯是全球第三大煤炭出口国ꎬ２０２０年煤炭出口量占全球的１７�８％ꎬ 其中３５％销往欧洲ꎮ 表１２０２０年俄罗斯在全球能源供给中的地位 能源类别 探明储量 产量 出口量 规模 全球占比 (％) 全球排名 规模 全球占比 (％) 全球排名 出口量 全球占比 (％) 全球排名 石油(亿吨) １４８ ６�２ ６ ５�２４ １２�６ ２ (２�６) 原油 １２�３ ２ 天然气(万亿立方米) ３７�４ １９�９ １ ６３８５ １６�６ ２ ２３８１ ２５�３ １ 煤炭(亿吨) １６２１�７ １５�１ ２ ３�９９８ ５�２ ６ １�９９∗ １７�８ ３ 注:∗«ＢＰ世界能源统计年鉴»中计量煤炭出口量的单位是艾焦ꎬ原统计表中２０２０年俄罗斯煤炭出口量为５�６６艾焦ꎬ此处根据俄罗斯海关局发布的数据ꎬ将煤炭出口量统计口径调整为亿吨ꎮ参见中国驻俄罗斯大使馆经济商务处:«２０２０年俄罗斯能源出口情况»ꎬｈｔｔｐ://ｒｕ�ｍｏｆｃｏｍ�ｇｏｖ�ｃｎ 资料来源:ＢＰＳｔａｔｉｓｔｉｃａｌＲｅｖｉｅｗｏｆＷｏｒｌｄＥｎｅｒｇｙ２０２１ꎬｈｔｔｐ://ｂｐ�ｃｏｍ/ｓｔａｔｉｓｔｉｃａｌｒｅｖｉｅｗ (三)俄乌都是粮食生产和出口大国 俄乌两国国土面积广阔ꎬ自然条件优越ꎬ是世界重要的粮食生产大国ꎬ在国际农产品贸易中的地位也十分重要ꎮ根据联合国贸发会议提供的数据ꎬ２０２０年俄乌两国向全世界提供了大量的农产品ꎬ玉米、菜籽、大麦、小麦和葵花籽油等主要农产品的全球市场占比分别为１４％、１６％、２３％、２７％和５３％ꎮ全球有３６个国家一半的进口小麦来自俄罗斯和乌克兰ꎮ俄罗斯还是世界重要的化肥生产和出口国ꎬ在全球钾肥市场占近１/４的份额ꎮ 表２２０２０年俄罗斯和乌克兰主要农产品出口占全球市场的比重(％) 国别 玉米 菜籽 大麦 小麦 葵花籽油 俄罗斯 １ ６ １２ １８ １７ 乌克兰 １３ １０ １１ ９ ３６ 两国合计 １４ １６ ２３ ２７ ５３ ｈｔｔｐ 资料来源:ＵＮＣＴＡＤ:ＴｈｅＩｍｐａｃｔｏｎＴｒａｄｅａｎｄＤｅｖｅｌｏｐｍｅｎｔｏｆｔｈｅＷａｒｉｎＵｋｒａｉｎｅꎬｓ://ｕｎｃｔａｄ�ｏｒｇ/ｗｅｂｆｌｙｅｒ/ｉｍｐａｃｔ－ｔｒａｄｅ－ａｎｄ－ｄｅｖｅｌｏｐｍｅｎｔ－ｗａｒ－ｕｋｒａｉｎｅ (四)俄乌是全球部分重要金属和稀有气体的主要供给国 俄罗斯是重要的有色金属生产国ꎬ镍、钯、锑和钴等金属产量位居世界前 列ꎬ对基于有色金属的全球供应链有很大影响ꎮ半导体生产离不开氖气等稀有气体ꎬ而全球７０％的氖气、４０％的氪气和３０％的氙气由乌克兰企业提供ꎮ —９２— 二欧亚地缘政治变局对全球经济的影响 欧亚地缘政治变局对世界经济产生多方面的影响ꎬ在短期内会推动大宗商品价格迅速攀升ꎬ提升主要经济体的通货膨胀预期ꎬ进而阻碍疫情后的世界经济复苏ꎮ它的长期影响则更为深远ꎬ可能会迟滞经济全球化的步伐ꎬ并使已经实现一体化的全球经贸体系面临重新分化的风险ꎮ (一)欧亚地缘政治变局的短期影响 １�推升全球大宗商品价格 大宗商品通常具有战略资源属性ꎬ其市场价格对地缘政治局势较为敏感ꎮ油气、粮食和金属等大宗商品是俄乌两国主要的出口产品ꎬ２０２２年乌克兰危机爆发使俄乌生产能力下降ꎬ国际运输通道受阻ꎬ对大宗商品出口造成了较大影响ꎮ美国和欧盟对俄罗斯实施的多轮制裁进一步加剧了大宗商品供应链的紧张状态ꎬ推动全球大宗商品价格出现了大幅上扬ꎮ从油气市场来看ꎬ由于国际市场普遍担忧俄油气出口受阻ꎬ２０２２年２月底到３月初ꎬ北海布伦特油价从每桶９０多美元一度飙升至最高１３９�１３美元ꎮ为了应对可能出现的油气供给不足ꎬ国际能源署的３１个成员国决定联合释放６０００万桶原油储备ꎬ相当于以每天２００万桶的规模持续释放３０天ꎬ但效果并不明显ꎬ国际油价依然在每桶１００美元左右的高价区间徘徊ꎮ按照美国能源信息署(ＥＩＡ)的预测ꎬ受全球低库存和乌克兰危机的双重影响ꎬ预计２０２２年第二季度布伦特原油平均价格将达到每桶１０７美元ꎬ在２０２２年下半年平均价格约为每桶１０３美元ꎬ２０２３年有可能降至每桶９７美元Ⓒꎮ全球天然气价格通常与全球油价同步变化ꎬ乌克兰危机爆发以来ꎬ全球天然气价格ꎬ尤其是欧洲地区的价格一路攀升ꎬ２０２２年３月初欧洲基准价格———荷兰天然气期货价格(ＴＴＦ)日收盘价一度达到每兆瓦时２１０欧元的历史峰值ꎮ欧洲在天然气方面对俄罗斯形成了高度依赖ꎬ俄罗斯通过“北溪－１号”、亚马尔—欧洲、“土溪”、“蓝溪”管道向欧洲输送管道天然气ꎮ如果美西方对俄制裁进一步升级ꎬ导致俄罗斯天然气出口受限ꎬ将加剧欧洲乃至全球的天然气供求矛盾ꎬ天然气价格仍会较长时间维持在高位运行ꎮ 乌克兰危机对全球粮食和金属市场也造成了较大的冲击ꎮ俄在乌境内 ⒸＥＩＡꎬＳｈｏｒｔ－ＴｅｒｍＥｎｅｒｇｙＯｕｔｌｏｏｋꎬＭａｙ２０２２ꎬｈｔｔｐｓ://ｗｗｗ�ｅｉａ�ｇｏｖ/ｏｕｔｌｏｏｋｓ/ｓｔｅｏ/ｐｄｆ/ｓｔｅｏ＿ｔｅｘｔ�ｐｄｆ —９３— 开展“特别军事行动”使乌农业生产基础设施受到不同程度的破坏ꎬ播种、施肥和收获等农业生产活动难以正常进行ꎬ黑海地区的港口设施基本瘫痪ꎬ海运贸易物流不畅ꎮ作为世界粮食出口大国ꎬ乌克兰玉米和小麦出口严重受阻ꎬ加剧了全球粮食供求矛盾ꎬ推升了全球食品价格ꎮ联合国粮农组织的数据显示ꎬ２０２２年３月全球食品价格指数创下了１５９�３点的历史高位ꎬ当月的谷物价格指数平均为１７０�１点ꎬ也创下１９９０年以来的最高纪录Ⓒꎮ全球金属市场价格也出现了大幅上涨ꎮ世界银行数据显示ꎬ２０２２年１~３月ꎬ世界银行能源和非能源价格指数分别增长３４％和１３％ꎮ据世界银行预测ꎬ如果危机不能在短期内解决ꎬ全球大宗商品供给持续偏紧ꎬ预计２０２２年大部分大宗商品的价格将显著高于２０２１年ꎬ其中原油的平均价格相比２０２１年可能上涨４０％以上ꎬ非能源大宗商品平均价格将上涨约２０％Ⓒꎮ ２�加大全球通胀压力 近年来ꎬ全球通胀风险日益显现ꎬ在发达经济体表现得尤为明显ꎮ突如其来的新冠肺炎疫情使全球经济遭受重创ꎬ在应对疫情的过程中ꎬ发达经济体普遍实施了宽松的货币政策ꎬ通过向经济中释放大量流动性来刺激需求并减缓经济下行压力ꎮ但流动性泛滥也蕴藏着通胀的隐患ꎮ随着疫情有所缓和ꎬ各国需求普遍回暖ꎬ但全球供应链不畅导致供不应求的矛盾日渐突出ꎬ全球通胀压力显著上升ꎮ乌克兰危机爆发则在一定程度上助推了全球通胀的上行ꎬ这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ꎮ一是高企的大宗商品价格推升了全球通胀水平ꎮ作为经济中的基本投入品ꎬ能源、粮食和金属等大宗商品部门位于国民经济产业链的上游ꎮ大宗商品价格上涨会导致生产者价格指数(ＰＰＩ)上行ꎬ并通过产业链逐渐传导到中下游产业部门ꎬ最终推高消费者价格指数(ＣＰＩ)ꎬ导致全社会物价总水平上升ꎮ二是供应链受阻增加了贸易成本ꎮ俄罗斯和乌克兰位于连接欧亚的重要贸易通道上ꎮ乌克兰危机以及随之而来的制裁和反制裁使得冲突地区的陆路、海路和空中运输通道全面受阻ꎬ迫使贸易企业不得不选择路程更远、成本更高的物流方式ꎬ从而大大增加了物流成本ꎬ进而推高商品价格ꎮ ２０２１年下半年以来ꎬ发达经济体的通胀已初现端倪ꎬ乌克兰危机通过影响大宗商品价格进而影响全球供应链ꎬ将会加速各国通胀上行的进程ꎮ从美国来看ꎬ受原油价格上涨等多种因素的影响ꎬ２０２２年３月美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