宏观观察2022年第39期（总第436期）：解决应收账款问题，助力中小企业发展＊

Ω 研究院 中银研究产品系列 ●《经济金融展望季报》 ●《中银调研》 ●《宏观观察》 ●《银行业观察》 ●《国际金融评论》 ●《国别/地区观察》 作者：赵廷辰中国银行研究院 电话：010–66591558 2022年8月1日2022年第39期（总第436期） 解决应收账款问题，助力中小企业发展＊ 签发人：陈卫东 审稿：周景彤联系人：刘晨 电话：010– 应收账款本质上是供货商与收货商之间的商业信用。近年来，大企业利用优势市场地位，通过发行商业票据等形式拉长货款账期甚至逾期。疫情冲击之下，加大力度治理应收账款问题更显迫切。本文估计，全国逾期账款金额在6.7万亿元以上，清理拖欠账款对于中小企业纾困帮助巨大。此外，应收账款治理对于防范债务传染、优化营商环境等也具有积极作用。未来，建议从政府、司法、大企业、金融机构等多方面入手解决应收账款问题，助力中小企业发展。 李佩珈 66594264 ＊对外公开 ＊＊全辖传阅 ＊＊＊内参材料 解决应收账款问题，助力中小企业发展 中小企业应收账款问题主要包括中小企业应收账款账期过长、账期截止后收货商仍拖欠账款等两大问题。应收账款问题对中小企业发展、防范债务危机带来了严重挑战，尤其是在经济持续下行期间，问题往往愈加严重。近两年来，受疫情等多因素影响，我国经济下行压力较大，房地产业经营销售持续承压，特别是2022年以来，稳增长形势进一步严峻。当前为了保市场主体、稳增长、保就业，更应对中小企业应收账款问题引起高度重视。 一、当前我国中小企业应收账款问题的主要表现 2021年，广东省中小企业发展促进会对当地中小企业账款问题进行了问卷调查 （简称广发会调查）。2021年，广东省各类市场主体数量约占全国10%，位居全国第一，从广发会调查可管窥全国情况。根据调查数据1，中小企业应收账款问题呈现出以下特征。 第一，中小企业国内业务应收账款账期过长。赊销广泛存在于企业贸易当中，供货商发货后允许收货方在未来某日期付款，从双方约定好的发货到付款之间的时间，即为赊销的账期2。根据广发会调查，反映平均账期在30天以下的企业占比仅有11.87%，约2/3的企业（65.26%）反映平均账期超过60天，其中甚至有9.32%的企业表示超过半年。从多个角度来看，当前中小企业国内业务账期仍属过长。从政策规定来看，参照2020年国务院《保障中小企业款项支付条例》规定，机关、事业单位向中 小企业采购货物、服务后，账期一般不应超过30天，最长不得超过60天。从企业自 1该调查面向广东省中小企业发放问卷，共收回118份有效反馈。制造业企业占比约77%，互联网、软件等行业企业占比约10%。受访企业营业收入在1-5亿元、员工总数在101-500人的中型企业占比接近50%，其余多为规模更小的小微企业。 2有几个概念需要澄清。一笔应收账款的账期是指供货方允许收货方延迟付款的时间，但收货方可能会违约逾期。一笔应收账款的账龄是指供货方发货到收货方实际付款的时间。例如，供货商A允许收货方B延迟1个月付款，即 账期为1个月，但B违反合同2个月后才付款，即账龄为2个月。账期往往涉及商业机密，外部人员难以准确了解。应收账款平均回收期可用来度量企业整体的应收账款回笼速度（不是针对某一笔应收账款），该指标=平均应收账款余额/赊销收入净额*360。该指标与企业平均账期紧密相关，但不完全一致。国家统计局每月定期发布工业企业上月 应收账款平均回收期。 身感受来看，82.8%的受访企业认为所属行业存在账期过长现象，83.05%的受访企业认为合理账期应在60天之内。从与国际业务的对比来看，受访企业国际业务中平均账 期为30天以下的（36.36%）企业以及30-60天的企业（35.06%）占比合计超过七成，而平均账期超过90天的占比不足8%，大大短于国内业务账期。 图1：受访企业国内业务账期时间分布 资料来源：广东省中小企业发展促进会 图2：受访企业国际业务账期时间分布 资料来源：广东省中小企业发展促进会 第二，账期截止后，仍普遍存在账款拖欠。尽管账期已经过长，但仍有71.19%的受访企业表示过去一年账期截止后曾遭遇款项拖欠情况。78.81%的受访企业表示其最长可容忍的到账拖延时间为不超过5天。当企业应收账款逾期后，仅有32.21%的企业选择提起法律诉讼，超过一半（51.44%）的企业选择自行催收，还有5.29%的企业选择委托第三方催收。 图3：过去一年账期截止后曾遭遇账款拖欠企业比例 资料来源：广东省中小企业发展促进会 第三，大企业付款周期长是导致中小企业账期长的主要原因。认为导致账期困境的主要原因是“上游供应商议价能力不强”“下游大采购商主观设计”“行业发展惯性”的受访企业占比分别为21.23%、21.23%和27.37%，显示大企业议价能力强、中小企业被迫同意拉长账期已成为行业惯例，是导致账期过长的主要原因。此外从具体的账款数据来看，受访中小企业大额应收账款（单笔超过50万元）占比为40.67%，明显高于大额应付账款占比（29.66%）；应收账款账期超过60天的企业占比为65.26%，明显超过应付账款超过60天的企业占比44.92%。这些数据说明，中小企业的下游企业多为大企业，上游企业多为其他中小企业；中小企业相互之间账期相对较短，而与大企业之间账期较长。 图4：受访企业认为造成账款问题的主要原因 资料来源：广东省中小企业发展促进会 二、对我国中小企业应收账款问题成因的进一步分析 自上世纪90年代以来，我国多次治理应收账款问题。国务院曾在上世纪90年代 初在全国范围开展清理三角债工作，并于2003年在建设领域集中清理拖欠工程款。 2018年底，国务院减轻企业负担部际联席会议办公室启动清理拖欠民营企业中小企业账款专项行动。2020年7月，国务院颁布《保障中小企业款项支付条例》（简称《条例》）的国务院令。这一系列政策举措对于缓解应收账款问题发挥了积极作用。但从我国中小型工业企业应收账款与总资产之比来看，2008年金融危机后该比值出现了趋势性上升3，特别是2017年后加速上升，显示账款问题可能还在恶化。特别是2022年以来央行发布的销货款回笼状况指数明显下滑，广发会调查数据同样显示问题仍较为严重，67.42%的受访企业认为账期困局正在加剧。应收账款问题长期无法根治，其内在原因值得探讨。 3刘晓欣等人（2017）研究也认为近年来我国实体经济账期问题正在加剧。参见刘晓欣,宋立义,梁志杰.中国实体经济"账期"问题及对策[J].经济与管理研究,2017,38(1):13 图5：中小型工业企业应收账款与总资产之比 资料来源：国家统计局 企业间贸易存在赊销，本质上是一种商业信用，等同于由承担应收账款的企业提供融资，而承担应付账款的企业获得融资。在一些国家，商业信用的规模甚至可能超过企业从银行获得的融资规模。我国仅就未贴现银行承兑汇票一项，在某些年份其金额甚至就能超过企业债券融资或股票融资金额，而未贴现银行承兑汇票只是商业信用的一小部分4，由此可见商业信用规模不容小觑。商业信用既然是一种市场行为，其利大还是弊大，难以一概而论，需要进一步分析。 解释商业信用产生原因主要有两种理论。第一种是替代性融资理论。该理论认为 （PetersenandRajan，1997；BiaisandGollier，1997）5，由于银企信息不对称的存在，许多企业（主要是中小企业）难以从正规金融渠道获得融资。大企业对于本公司中小企业供应商的情况非常熟悉，相比金融机构具有信息优势。大企业一般不存在融资难问题，能先从银行、资本市场融资，然后再向中小企业供应商提供商业信用。 4商业信用=记账+商业票据=记账+（商业承兑汇票+银行承兑汇票）=记账+（商业承兑汇票+已贴现的银行承兑汇票 +未贴现的银行承兑汇票），而据统计2014-2018年间A股非金融类上市公司应收商业票据在全部应收客户款项中占比只有23%-40%，可见未贴现银行承兑汇票融资只占商业信用一小部分。（参见陈武朝,张海燕,侯林秀.推动应收账款票据化[J].中国金融,2021(4):2.） 5参见Petersen,M.,R.Rajan,1997,“TradeCredit:TheoriesandEvidence”,ReviewofFinancialStudies，10，661~691. 和BrunoB,ChristianG.TradeCreditandCreditRationing[J].ReviewofFinancialStudies,1997(4):903-937. 例如，我国一些大企业设立了财务公司，当大企业的中小供应商资金紧张时可从财务公司借款。替代性融资理论在金融体系不发达的地区可能更为显著。中央财经大学王彦超（2014）研究认为6，商业信用的融资功能在我国金融抑制程度越高的地区表现越强,并随着金融改革发展而减弱。根据替代性融资理论，商业信用主要表现为大企业应收账款更多，中小企业应付账款更多，大企业向中小企业提供信用。账款规模越大，则越有利于解决中小企业融资难问题，对经济运行有益。 第二种是买方市场理论。替代性融资理论对商业信用的解释存在局限性，例如Peterson和Rajan（1997）研究发现，美国大企业应收账款占总资产比例反而比中小企业更高，即更多由中小企业向大企业提供商业信用。针对相关不足，学者提出了买方市场理论（FabbriandMenichini，2010；Giannettietal.，2010）7。该理论认为，强势的下游大企业可以利用市场议价能力占用供应商货款，而供应商（尤其是中小企业）也愿意提供低息甚至无息的商业信用给下游大企业，类似于变相降价吸引大客户、抢占市场份额。例如，中国人民大学江伟等（2021）研究认为8，客户集中度越高，企业愿意提供给大客户的信用政策越宽松，即应收账款金额越多、账期越长。根据买方市场理论，商业信用更多表现为大企业应付账款更多，中小企业应收账款更多。这虽然是中小企业自愿的商业行为，但如果账款规模过大，则会出现严重的信用倒挂、中小企业过度让利，对经济运行可能产生不利影响。 我国商业信用规模巨大，两种理论在我国同时成立9，但哪种理论更占主流地位呢？总体来看，以我国工业企业为例：中型企业应收账款略多于应付账款；小型企业应收账款明显多于应付账款，且差距正在拉大；而大型企业则是应收账款明显少于应付账款。由此可见，我国大型企业净获得商业信用，中小企业净提供商业信用，而且企业越小商业信用提供越多。这显示买方市场理论在我国占据主流地位，应收账款问题弊 6参见王彦超.金融抑制与商业信用二次配置功能[J].经济研究,2014,49(6):14. 7参见GiannettiM,BurkartM,EllingsenT.WhatYouSellIsWhatYouLend?ExplainingTradeCreditContracts[J].ReviewofFinancialStudies,2011,24.和FabbriD,MenichiniA.Tradecredit,collateralliquidation,andborrowingconstraints[J].CSEFWorkingPapers,2010,96(3):413-432. 8参见江伟,底璐璐,刘诚达.商业信用与合作型客户关系的构建——基于提供给大客户应收账款的经验证据[J].金融研究，2021 9参见陆正飞,杨德明.商业信用:替代性融资,还是买方市场?[J].管理世界,2011(4):10. 大于利。 表1：工业企业应收账款与应付账款比较（亿元） 大型企业应付账款 大型企业应收账款 中型企业应付账款 中型企业应收账款 小型企业应付账款 小型企业应收账款 2012 49,177.21 34,421.63 20,898.45 21,559.65 21,341.60 28,061.85 2013 56,034.69 38,390.72 23,476.47 24,906.87 24,594.75 34,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