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乌冲突对国际油气市场的影响–20220911

文｜王海滨中化能源股份有限公司正高级经济师2022年2月24日，俄罗斯对乌克兰展开“特别军事行动”。冲突引发了全球多种大宗商品以及国际金融市场的剧烈动荡。 由于俄罗斯是世界油气生产和出口大国，而西方国家在俄乌冲突爆发后对俄罗斯动用能源武器，“能源战争”的开打在全球引发较大恐慌。 极度的恐慌或许是暂时的，但“能源战争”对国际能源行业的冲击会是长期的；即便双方的军事行动较快结束，世界能源业也将很难回到冲突前的状态。 俄油气出口遭禁，缺口难补上俄罗斯是世界第二大天然气生产国和第三大产油国，而且是全球最大的天然气出口国和第二大石油出口国。俄罗斯油气的巨大体量决定了它们一旦被禁，形成的“窟窿”短期内肯定难以填平。 由于欧洲是西方与俄罗斯“能源战争”的主战场，俄罗斯油气出口被制裁在造成全球冲击的同时，对欧洲能源市场的冲击会尤其直接、明显和难以修复。 一、俄罗斯在世界油气行业中的地位举足轻重。 俄罗斯是油气大国，其油气储藏、生产和出口等数据均在全球名列前茅。 俄罗斯天然气探明储量为37.4万亿立方米，占全球储量的20%，位居榜首；石油探明储量为1078亿吨，占世界总量的6.2%，居第六位。在生产方面，俄罗斯是世界第三大石油生产国，仅次于美国和沙特阿拉伯；它也是全球第二大天然气生产国，仅次于美国。 2020年，俄罗斯的油气产量分别为1067万桶/日和6385亿立方米，全球占比分别是12.6%和16.6%。 在出口方面，俄罗斯是全球第一大天然气出口国和第二大石油出口国（仅次于沙特）；2020年出口量分别为2381亿立方米和743万桶/日，全球占比分别是25.3%和11.4%。 （参见表“俄罗斯在世界油气领域的重要性”）图片一方面，俄罗斯对世界油气体系的正常运转很重要；另一方面，油气对俄罗斯经济的重要性也很突出。 2021年，油气出口收入在俄罗斯政府预算中约占一半。正因为如此，美英等国把能源作为对俄斗争的一个主攻点。 二、俄欧油气关系的撕裂将带来巨大冲击。 俄罗斯油气出口遭禁对油气市场的冲击，直接反映在俄欧油气关系的撕裂上。俄罗斯与西欧国家之间存在长期、紧密的油气关系。 从1964年开始，苏联/俄罗斯就通过“友谊”等原油管道以及“兄弟”“北极光”“联盟”“亚马尔—欧洲”“蓝溪”“北溪”“土耳其流”等天然气管道，向欧洲源源不断地输送油气。 俄欧之间的油气贸易不仅历史长，而且规模大。 根据国际能源署（IEA）的数据，2021年欧盟平均每天通过管道从俄罗斯进口3.8亿立方米天然气，全年总进口量达1400亿立方米。此外，欧盟还从俄罗斯进口150亿立方米液化天然气（LNG）。 这1550亿立方米天然气占欧盟2021年天然气总进口量的45%，占其总消费量的40%。 同样根据国际能源署的数据，2021年11月，经合组织（OECD）欧洲国家从俄罗斯进口了450万桶/日的石油，占其总进口量的34%；其中， 310万桶/日为原油和原料油，130万桶/日为成品油。反过来看，俄罗斯油气出口也严重依赖欧洲市场。 2020年，俄罗斯出口的原油和天然气中，分别有48%和72%输往经合组织欧洲国家。 显而易见，以长距离、大口径管道等为纽带，长期以来，俄罗斯与欧盟之间在油气贸易方面存在着相互依赖、互惠互利的关系。然而，俄乌冲突爆发后，这种关系可能会被彻底摧毁。 2月26日，欧盟、英国、美国、加拿大发表共同声明，宣布禁止俄罗斯部分银行使用环球银行间金融通信协会（SWIFT）系统。这是西方对俄经济制裁的第一项重大行动，将对欧盟进口俄罗斯油气造成重要影响。 3月8日，欧盟发布《欧洲廉价、安全、可持续能源联合行动》（REPowerEU：JointEuropeanactionformoreaffordable，secureandsustainableenergy）。 欧盟计划多元化进口气源，加速可再生天然气开发，减少供暖、发电环节的天然气使用，来降低对从俄罗斯进口的天然气的依赖，在今年底前减少三分之二的俄罗斯天然气进口。 面向未来，欧盟还将采取加速可再生能源的开发，多元化能源供应、提高能效等措施，来降低对俄罗斯化石能源的依赖。 欧盟委员会主席冯德莱恩表示：“我们不能依赖一个时常威胁欧盟的能源供应者，欧盟必须独立于俄罗斯的石油、天然气和煤炭。 ”在27个欧盟国家里，德国进口的俄罗斯油气数量最多。 在2020年德国消费的石油中，超过四分之一来自俄罗斯，而天然气消费对俄罗斯的依赖度更高达50%左右。显而易见，要斩断与俄罗斯的能源纽带，德国会流很多的“血”。 不过，在巨大的内外压力下，德国政府还是决定逐渐与俄罗斯的油气脱钩。 3月7日，德国总理朔尔茨还表示，尽管俄罗斯在乌克兰展开军事行动，德国仍将继续从俄罗斯购买天然气、石油和煤炭等；但到了3月25日，德国副总理兼经济部长哈贝克转而表示，德国将尽快减少对俄罗斯的能源依赖，到2022年年中，德国从俄罗斯的石油进口量预计将减少一半，并在年底之前停止进口。 在天然气方面，德国政府计划到2024年彻底摆脱对俄罗斯天然气的依赖。 立陶宛政府宣布，自4月起停止从俄罗斯进口天然气，从而成为第一个断绝与俄罗斯能源关系的欧盟国家；立陶宛政府还催促其他欧盟国家也这么做，“不要做（俄罗斯的）帮凶”。 英国现已不在欧盟之内。 它在对俄制裁方面比大多数欧盟国家更积极。 3月8日，英国政府宣布，计划将在2022年底前停止进口俄罗斯的石油和石油产品，以进一步加强对俄制裁。三、俄罗斯油气被制裁的冲击不限于欧洲。 美国政府在全球范围内扛起对俄罗斯制裁的大旗。 3月8日，美国总统拜登签署了禁止美国从俄罗斯进口能源的行政令：禁止进口俄罗斯原油和某些石油产品、LNG、煤炭及煤炭产品；禁止美国对俄罗斯能源部门的新投资；禁止美国人资助或支持在俄罗斯投资能源公司等。 美国不仅自己将停止进口俄罗斯的能源，还要求其他国家也那样做。 3月24日，拜登在布鲁塞尔参加北约特别峰会等会议期间，敦促欧洲国家加大对俄罗斯能源的制裁力度。此外，美国还向印度等非欧洲国家施加压力。 西方的制裁机器启动后，俄罗斯的能源公司不得不以较大的折扣价出售原油。印度公司抓住这个好机会，大量采购俄罗斯的原油。 3月，印度购买了超过1000万桶俄罗斯的原油，是2021年同期的4倍。这招致美国政府的警告。 3月底，美国高官警告印度政府：不可购买过多的俄罗斯原油。 4月11日，拜登提醒印度总理辛格，增购俄罗斯的原油不符合印度的利益。 西方的制裁不仅已影响俄罗斯油气的出口，而且危及俄油气生产活动的正常开展。国际大能源公司纷纷撤出俄罗斯，将对俄油气开发产生深远影响。 BP（英国石油公司）宣布，将退出其在俄罗斯石油巨头Rosneft19.75%的股权，结束其在俄罗斯30多年的运营。 Rosneft约占BP石油和天然气储量的一半，占其产量的三分之一；BP剥离19.75%的股份，将导致其付出高达250亿美元的费用。挪威石油巨头Equinor也表示，将开始剥离其在俄罗斯的合资企业。 Equinor官网显示，其在俄罗斯的油气日产量为2.5万桶。 壳牌表示，将退出与俄罗斯天然气工业股份公司（Gazprom）及相关实体的合资企业，包括其在萨哈林2号（Sakhalin-2）LNG设施中27.5%的股份、Salym石油开发公司和Gydan能源公司中各50%的股份。 埃克森美孚则将退出萨哈林1号油气项目（Sakhalin-1LNG），且不会在俄罗斯进行新投资。四、美国等国无法迅速填平“窟窿”。 美国等西方国家已经在俄罗斯油气出口的大锅上砸出一个窟窿，同时又想做补锅匠，急于补上这个窟窿。然而，这个窟窿实在太大，短时间内很难补上。 美国政府“补锅”的心情最急切，这与它的国内政治需求有关。美国汽油消费量大，全世界每天大约一半的汽油在美国被烧掉。 美国普通民众对汽油价格比较敏感，而美国国内的汽油价格与国际原油价格高度相关。 在美国，油价高低经常是个政治问题，在选举年尤其如此。 今年11月，美国将举行国会中期选举，435名联邦众议员将全部改选，三分之一的参议员也将改选。 假如今年出现持久的高油价（尤其是在投票日之前油价如果仍居高不下），那将会是执政的民主党的灾难。 美国能源信息署（EIA）的数据显示，3月14日美国普通汽油全国平均价格上涨至4.315美元每加仑，创历史最高纪录，甚至比2008年的最高点还高。 拜登政府已经感受到压低油价的巨大紧迫感。 （参见图1）图片为了应对俄乌冲突导致的国际石油供应紧张，美国等西方国家在短短一个多月里连续三次作出释放战略石油储备的决定。 3月1日，国际能源署宣布，其成员国将共释放6000万桶的战略石油储备，后来又把数字上调到6270万桶。 3月31日，拜登宣布了一项战略石油储备释放计划：未来180天里，美国将平均每天释放100万桶石油，以应对俄乌冲突之际国内汽油价格飞涨的局面。 高达1.8亿桶的释储量，在美国历史上从未有过。 4月7日，国际能源署正式宣布新一轮释储计划，18个成员国配合美国的行动，也作出释储承诺，将在未来六个月内共释放5944万桶战略石油储备。 三轮下来，西方国家释储总规模超过3.02亿桶；今后半年内，国际能源署成员国平均每天将释储133万桶以上。然而，空前规模的抛储仍然不能抵消制裁俄罗斯石油出口的影响，因为后者的减量会大得多。 国际能源署估计，从5月开始，俄罗斯的石油产量将因制裁的影响而下降300万桶/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