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东观察：伊朗二元制政体与抵抗型经济政策

中东观察：伊朗二元制政体与抵抗型经济政策 研究结论 二元制政体与被动性经济政策构成了伊朗社会的特点。“二元制”是伊朗权力体系的核心，即由宗教与世俗两套权力机关构成，呈现宗教政治与民主政治二元相结合 的特点，统治者承接天赋教权行使世俗治理权力。“被动性”体现在多个历史阶段的伊朗经济政策呈现为对外部环境的反映：从巴列维君主制时期的“全盘西化”，到伊斯兰共和国霍梅尼时代的激进“伊斯兰化”，再到后霍梅尼时代的有限自由化，以及近几年哈梅内伊提出的“抵抗型经济”，都是伴随外部环境变化、具有明显时代特征的产物。 伊朗社会对西方存在固有敌意，革命后伊斯兰共和国的建立强调固守宗教生活方式，导致经济改革与市场化进展缓慢。保守势力更在后期通过增强半国营基金会与伊斯兰革命卫队对经济活动的控制，垄断国家绝大部分经济活动，外资相关产业因美国经济制裁与伊朗政府对经济活动管控而发展缓慢。受制于地租经济基础，伊朗高度依赖石油贸易、制成品进口维持经济运行，美国针对伊朗经济结构特点发起石 油禁运、金融制裁、资产冻结等措施试图破坏伊朗经济，实现瓦解伊斯兰政权的目的。2005-2013年内贾德执政期间伊朗进行铀浓缩活动，美国推动联合国发起多项对伊制裁，造成伊朗石油出口量断崖式下滑，2013年鲁哈尼继任时伊朗通货膨胀高企（CPI同比增长率高达36.6%），连续两年GDP出现负增长（2012年-3.75%， 2013年-1.52%）。在此环境下，2014年2月最高领袖哈梅内伊宣布伊朗建立“抵 抗型经济”的政策总纲领，以应对美国为打压伊朗发起的经济战为核心，提升伊朗国内对外部制裁的抗压能力。 抵抗型经济政策的核心是增强本国独立性与抗压性，对抗美国及其他国家颠覆伊朗政权的企图。明确了伊朗经济的双重动力：石油等初级产品出口与加强国内的进口替代，并推动伊朗向大力振兴国内制造业为主、出口导向型经济为辅的方向转型。 要求政府支持非石油的出口导向型产业，重点发展非油经济，促进国内相关企业生产、竞争与国际市场开发。伊朗的核心优势制造业是石化加工业，是伊朗对外出口 的关键部分，其他的优势产业包括汽车制造、钢铁、矿业、食品加工与纺服，也是抵抗型经济政策重点发展的板块，旨在通过振兴工业实现摆脱通胀与增加就业的双重目标。 经济方面伊朗也同步探索突破美国制裁的途径，试图构建“抵抗型”区域经济集团稳定国内经济生态与货币价值，其中最重要的伙伴是意识形态相契合的大国俄罗斯。伊拉克与土耳其是伊朗加强区域经济合作的两大伙伴，土耳其横跨亚欧的地理 位置与平衡外交战术使其成为伊朗在中东地区为数不多可以择时合作的国家。另外，叙利亚是伊朗商品输出的重要消费市场，扶持叙利亚重建政权不仅有效保持伊朗的区域影响力，巩固“抵抗之弧”的合作纽带，更有机会以外需带动伊朗本土工 业体系建设与复兴。伊朗于2023年加入金砖国家机制，成为金砖扩员的首批成员，金砖国家合作体现跨区域国家的资源互补，特别是资源型国家与制造业输出国间的积极互动，正在商榷中的本币结算体系与互惠贸易政策将助力伊朗经济实现转型。 风险提示 伊朗现有的经济发展水平与预期仍有较大差距。 2024年美国大选已经拉开帷幕，选情进展将影响伊朗恢复经济的战略。 宏观经济|专题报告 报告发布日期2024年03月29日 曹靖楠021-63325888*3046 caojingnan@orientsec.com.cn 执业证书编号：S0860520010001 孙金霞021-63325888*7590 sunjinxia@orientsec.com.cn 执业证书编号：S0860515070001 王仲尧021-63325888*3267 wangzhongyao1@orientsec.com.cn执业证书编号：S0860518050001香港证监会牌照：BQJ932 彭楚榕pengchurong@orientsec.com.cn 中东观察：伊朗抵抗之弧与“原油咽喉” 2024-02-29 霍尔木兹海峡中东观察：也门缘何成为中东代理战争的 2024-01-03 风暴中心中东观察：沙特从“苏德里七兄弟”到 2023-11-22 “萨勒曼王朝”的权力承袭与转移 有关分析师的申明，见本报告最后部分。其他重要信息披露见分析师申明之后部分，或请与您的投资代表联系。并请阅读本证券研究报告最后一页的免责申明。 目录 建立独特“伊斯兰经济”4 二元制与被动性特点4 抵抗型经济政策概览6 降低国家运行对石油产业依赖8 路线之争：改革派与保守派9 试图建立区域经济集团10 2025年愿景11 风险提示13 附录14 图表目录 图1：基于法基赫制度的伊朗政府结构4 图2：伊朗对外贸易额占GDP比例（单位：%，1960-2022）5 图3：伊朗人均GDP与石油出口量变化7 图4：伊朗投资情况7 图5：伊朗CPI同比（单位：%）7 图6：美元兑伊朗里亚尔汇率（2013全年）7 图7：伊朗制造业增加值占GDP比例（单位：%）8 图8：伊朗GDP实际增长率与原油价格变化9 图9：2019-2020伊朗GDP产业构成（单位：%）9 图10：伊朗-俄罗斯贸易额变化（单位：百万美元）10 图11：土耳其、叙利亚、伊拉克与伊朗地区示意图11 图12：伊朗各产业占GDP增加值比重（单位：%）12 图13：伊朗位于亚欧南北运输走廊枢纽位置12 表1：伊朗伊斯兰共和国历任总统主张复盘5 表2：伊朗政治派系介绍9 建立独特“伊斯兰经济” 二元制与被动性特点 伊朗的民主化进程曾因英美干预被迫中断，成为战争期间同盟国对抗德国、冷战期间美国对抗苏联的根据地，与大多数中东国家相似地经历宗教王权与世俗制度的矛盾冲击，因自身丰富的石油资源被外部大国竞相拉拢与扶植。在此背景下伊朗呈现出较强的二元制与被动性特征： 所谓“二元制”是伊朗权力体系的核心，即由宗教与世俗两套权力机关构成，呈现宗教政治与民主政治二元相结合的特点，统治者承接天赋教权行使世俗治理权力。政教合一的历史传统决定伊朗统治者不仅承担治理国家的职能，更须反映伊斯兰什叶派教法学家对世界运行的解读。神权政 治体制确保了伊斯兰政权的稳定性，但也限制了政府施政空间，历任总统囿于宗教领袖的神权压制无法真正进行改革，经济政策更多是“法基赫体制”框架下博弈后的妥协。 注：伊斯兰革命后伊朗以宪法形式确立了“法基赫监护”的政治制度，什叶派最高宗教领袖法基赫是国家最高权威和共和国的领导者，国家政权的核心是法基赫掌权或教法学家监护，并基于此形成了各级权力机构。 图1：基于法基赫制度的伊朗政府结构 数据来源：西南大学伊朗研究中心，东方证券研究所 “被动性”体现在多个历史阶段的伊朗经济政策呈现为对外部环境的反映：从巴列维君主制时期的“全盘西化”，到伊斯兰共和国霍梅尼时代的激进“伊斯兰化”，再到后霍梅尼时代的有限自由化，以及近几年哈梅内伊提出的“抵抗型经济”，都是伴随外部环境变化、具有明显时代特征的产物。 “地租经济”与“经济伊斯兰化”成为革命后伊朗经济结构的重心。伊朗是全球第三大石油储藏国、第二大天然气储藏国，2021年伊朗在OPEC产油国中居于产量第五位，重点出口国家为马来西亚（46%）和中国（28%）。出口原油、进口消费品成为伊朗经济的主要特征，是比较典型的地租经济国家，国家垄断分配财富的权力，对贸易依赖度非常高，经济独立运行的能力与对外部风险的抵抗力较差。 注：地租经济可以理解为一国因拥有丰富的自然资源，极少数人参与财富生产，多数人参与财富分配，不需要依靠公民纳税维持政府运转，政府在进行决策时享有较高的自主权。 图2：伊朗对外贸易额占GDP比例（单位：%，1960-2022） 80 70 60 50 40 30 20 10 1960 1963 1966 1969 1972 1975 1978 1981 1984 1987 1990 1993 1996 1999 2002 2005 2008 2011 2014 2017 2020 0 数据来源：世界银行，东方证券研究所 建立伊斯兰经济是伊朗政府对抗西方经济制裁的手段，也是巩固伊斯兰革命成果并保卫政权生存的关键。伊斯兰经济不同于资本主义或社会主义经济主张，而是由伊朗开启的新实践，并没有成熟的体系可以借鉴。伊斯兰经济要求个人道德和国家发挥重要作用以弥补市场经济的不足，不仅关注物质财富生产，更承担社会政治责任，最终目标是实现社会与经济公正。 “社会公正”是经济运行的目的，结束西方对伊朗的经济剥削成为伊斯兰共和国的广泛共识，但并没有形成基于共识的统一实践路线。伊斯兰革命后，伊朗为巩固新生政权开展大规模国有化运动，依靠伊斯兰教对民众道德的约束与政府对市场的把控实现权力过渡，深刻影响了现代伊朗的经济结构，建立起强大国营经济体系的同时对私营经济实行严格限制。 表1：伊朗伊斯兰共和国历任总统主张复盘 内贾德 哈塔米 拉夫桑贾尼 哈梅内伊 总统 任期经济主张外交主张 1981-1989哈梅内伊主张减少对美国的经济依赖，寻求独立自主的经济发展道路。他强调伊朗应该减少对美元的使用，增加与其他国家的贸易合作，特别是与俄罗斯、中国和欧洲国家的合作。哈梅内伊也提倡加强国内产业和技术发展，减少对进口商品的需求。 1989-1997拉夫桑贾尼主张通过外交手段缓解与美国的紧张关系。他支持与美国进行谈判以解除对伊朗的经济制裁，并寻求恢复与国际社会的经济合作。 1997-2005哈塔米主张通过促进经济合作和贸易来改善美伊之间的经济关系。他支持开放的市场政策和外商投资，以促进经济增长和国际合作。 2005-2013内贾德主张通过自力更生和独立经济发展应对美国制裁，倡导资源型国家的自主权与通过合作组织推动经济合作。 哈梅内伊认为美国在中东地区的政策是干涉和破坏地区稳定的，主张伊朗应该寻求与其他国家的合作，特别是与伊斯兰国家合作以应对美国的压力和制裁。 拉夫桑贾尼主张通过对话和外交手段改善与美国的关系，缓解地区紧张局势。 哈塔米主张通过外交对话和建设性的外交关系来改善美伊关系。 内贾德强调维护伊朗的主权和尊严，反对外国干涉。内贾德对美国政策持批评态度，认为美国在中东地区的行动是霸权主义的体现。 鲁哈尼 2013-2021 鲁哈尼主张通过外交谈判和国际合作来解决伊朗与美国之间的经济问题，支持签署《伊朗核问题全面协议》，倡导与欧洲国家和其他国际伙伴开展贸易合作，减少对美国市场的依赖。 鲁哈尼主张通过外交手段解决与美国和其他国家的分歧，推动地区和平与稳定。 莱希 2021至今 莱希支持伊朗独立自主的经济模式，强调国内产业的发展和减少对外国产品依赖。采取更加保守的经济政策，减少财政预算对石油出口的依赖，宣称将在2023年实现所需外汇收入全部来自非石油商品出口，并在2025年实现财政预算完全摆脱对石油收入的依赖。 莱希采取更加强硬的外交姿态，特别是在与美国的关系上。强调伊朗的主权和独立，坚持自主决策和不受外部干涉，重视伊朗的地区影响力和自身利益的维护。 数据来源：《阿拉伯世界研究》等、东方证券研究所 抵抗型经济政策概览 伊斯兰革命后伊朗陷入与伊拉克长达8年的两伊战争中，此时的经济建设以大规模国有化运动为主，体现稳固新生政权与配合战时状态的需求。中小商人曾在伊斯兰共和国建设中发挥重要作用，中产阶级话语权也在革命后的伊朗政局显著提升，叠加伊斯兰经济对个人财产与商业自由的保护，两伊战争结束后伊朗积极推进私有化以调动积极性。这一时期伊朗社会的特点是人均GDP呈现波动下降趋势，民众生活水平已经远低于同为产油国和区域大国的中东国家沙特，国内改革派与宗教保守派都认识到经济改革的重要性。 我们在前述报告《中东观察：伊朗抵抗之弧与“原油咽喉”霍尔木兹海峡》中提及，美英对伊朗的内政干预与石油利益侵占在民众心中形成伤痛叙事，伊朗社会对西方存在固有敌意，革命后伊斯兰共和国的建立强调固守宗教生活方式，导致经济改革与市场化进展缓慢。保守势力更在后期 通过增强半国营基金会与伊斯兰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