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读，悦读，越读——安徽省合肥市石头汤悦读校园联盟项目评估简报

乐读，悦读，越读 ——安徽省合肥市石头汤悦读校园联盟项目评估简报 作者：北京大学易红梅副教授课题组 一、快乐阅读为从小培养阅读兴趣提供了一种选择 阅读是人类获取知识、增长智慧的重要方式，是一个国家、一个民族精神发育、文明传承的重要途径（全民阅读“十三五”时期发展规划，2016）。但根据第十八次全国国民阅读调查结果，2020年我国成年国民人均纸质图书阅读量显著落后于大多数发达国家。其中一个根本原因在于很多成年人在小时候都没有养成阅读的习惯，成为一个真正的阅读者。 9-13岁是儿童阅读发展的敏感期，阅读能力的差异还会随着阅读者年龄的 增长迅速扩大。最近一项国际比较研究显示，我国贫困地区农村小学4年级学生对阅读的喜爱程度和阅读自信心等指标都处于较低水平。孩子们不读书的主要原因包括图书可及性差、缺乏适宜儿童阅读的图书、竞争性教育体系下家长和老师对于“阅读”的错误认识等。但在城市地区，情况似乎有所不同。 小华现在是某城市的一名6年级学生。学校图书馆有丰富的藏书，他家附近还有很多书店，家长也非常愿意给他买书。但过去一个月，小华每天课后用于读书的时间不到10分钟。他从来不和朋友谈论读书的话题。他说，完成老师要求的必读图书的阅读打卡已经很辛苦了，他不觉得读书是一件有趣的事情。他最近一次读完学校规定的必读书目之外的图书是在半年之前。 小华的故事只是当今诸多正日渐丧失阅读兴趣的小阅读者的一个折影。在我国，校园中常见的儿童阅读活动带有功利的色彩，通常由成人指定儿童阅读的内容，强调从阅读中获取意义或者服务于应试目的。而快乐阅读倡导不给儿童布置特定的任务，让儿童根据自己意愿自主选择是否阅读和读什么，充分享受阅读的乐趣，为避免由于被动阅读导致阅读兴趣丧失，从小培养儿童阅读兴趣提供了一种路径。 但快乐阅读的有效性却常常受到质疑：儿童是否真正阅读？儿童是否会更可能读一些简单的读物？儿童的阅读能力是否提高？成人的参与重要吗？目前，关于快乐阅读的实证研究非常少，本报告将通过对安徽省合肥市石头汤悦读校园联盟项目开展影响评估，探究快乐阅读与学生阅读发展之间的关系。 二、安徽省合肥市石头汤悦读校园联盟项目 安徽省合肥市石头汤悦读校园联盟项目（简称HFP）是在安徽省合肥市开展的由陈一心家族慈善基金资助的多校联动的儿童阅读项目。该项目最早开始于2006年，经过多年发展，截止到2020年6月，包河区的项目学校已经由最 初的1所小学发展到了22所小学，先后惠及师生近10万人。另外，包河区的 14所非项目学校也将在未来正式加入石头汤悦读校园联盟项目。 HFP坚持倡导“快乐阅读”的理念，致力于以图书馆为核心的校园阅读环境的打造。快乐阅读尊重孩子的兴趣和选择，提供不受打扰的独立阅读时间和舒适的阅读环境，让孩子充分体会到由自我兴趣引发而深入探索阅读的乐趣，帮助学生从小培养阅读兴趣，养成阅读习惯，并成为一名终身学习者。HFP认为，只有孩子自己读的越多，有量的积累，才能发生质的变化，成为一个有判断能力、有思考的读者。 基于钱伯斯的阅读循环圈理论，在基金会、阅读专家、地方教育部门以及项目学校的共同努力下，HFP在2016年基本形成了较为完整的项目模型（图1）。该模型的核心内容是：通过培训学习、参观交流等方式帮助学校负责人和学校图书馆老师了解并认同“快乐阅读”的理念，通过专家持续指导、联盟成员互助等方式协助项目学校围绕“人”、“书”、“时间”和“环境”四要素打造快乐阅读校园环境，为学生快乐阅读创造条件。项目信息可参见：www.cysffreading.org 图1HFP模型图片来源：《HFP项目回顾报告》 三、研究设计 （一）研究目标 2020年8月，北京大学易红梅副教授课题组受邀对HFP进行影响评估。此次评估旨在回答以下核心问题： HFP是否成功在项目学校打造了快乐阅读校园环境？ HFP是否让儿童喜爱和享受阅读？ HFP是否培养了儿童阅读习惯？ HFP是否更可能让儿童仅读简单读物？ HFP是否能提高儿童阅读能力？ HFP是否需要教师支持？ （二）数据收集 2020年12月，课题组组织了35名调研员对项目学校进行了为期两周的实地调研。调研组通过电子问卷与纸质问卷结合的方式，完成了对样本学校校长、图书馆老师、样本班级的班主任、语文老师、阅读老师（若有），以及学生和学生家长的调研。关于问卷的详细信息，可以从下列网址获取：https://www.researchgate.net/publication/361138674_Project_Questionnaire 包河区36所学校（22所项目学校+14所非项目学校）； 300个4-6年级班级（每个年级随机抽取3个班级）； 13,069名学生，其中12,010名学生（项目学校7,972人+非项目学校 4,038人）的家长完成了家长问卷。 图2学生在调研员带领下完成学生问卷 图片来源：文中图片和数据如无特殊说明，均来自课题组。 （三）影响评估方法：倾向得分匹配（PSM） 本研究主要采用PSM方法识别项目的影响。PSM已被广泛用于事后的项目影响评估。考虑到项目校就读的学生在没有HFP的情况下可能也比非项目校学生在本研究关注的结果变量（例如，对阅读的喜爱）上表现的要好，那么两类学生直接进行比较得出的结果变量的差异可能不仅仅是由HFP带来的。为此，本研究采用PSM方法根据可观测特征（包括学生上学前的阅读活动频率）在非项目学校学生中为项目学校学生找到一个类似的“双胞胎”。通过PSM方法，本研究纳入分析的样本一共是36所学校300个班级11,167名学生，其中 项目学校7,583人，非项目学校3,584人。 PSM的基本假定是，在控制了这些可观测的基本特征的情况下，两个“双胞胎”进入项目学校的概率不存在显著差异。因此，匹配后两组学生在结果变量的差异只是因为学校是否是HFP项目学校导致的。但是，项目学校和非项目学校学生选择学校时可能在一些既影响学校选择也影响结果变量的不可观测的特征上也存在差异，导致因果识别出现偏差。例如，对儿童阅读越重视的家长越可能帮子女选择项目学校，同时对儿童阅读越重视的家长也越可能直接影响到儿童的阅读表现。如果在因果识别时不控制这类变量会导致高估HFP项目的影响。但遗憾的是，因为HFP项目是事后评估，没有办法测量到在学生择校时学生家长对儿童阅读的重视程度。因此，PSM方法不能解决这类不可观测特征可能导致的估计偏误，也是本研究的局限所在。 四、HFP打造的阅读环境 （一）四要素之“人” “人”的要素主要是指成人对快乐阅读理念的认同并给予学生阅读支持与指导。HFP项目的核心之一是帮助校长建立并传播快乐阅读的理念，为在学校推进快乐阅读发挥领导、组织和协调作用。数据显示，项目学校校长接受过一个月及更长时间与阅读相关培训的比例为23%，比非项目学校高9个百分点。项目学校中“非常喜爱”阅读的校长占比也比非项目学校高32个百分点。前者支持将阅读作为正式课程纳入日常教学的比例为91%，后者仅为79%。 在班级层面，“人”通常是指教师对班级学生提供阅读指导（图3）。但必须强调，这里的阅读指导并不是以提高任何考试的成绩为目标的指导。教师层面的调查数据显示，尽管HFP项目学校样本班级教师与非项目学校样本班级教室在对待快乐阅读的态度方面并不存在显著差异，但是前者开展阅读指导的能力准备及提供的实际阅读指导活动均显著高于后者（表1，第2-6行）。学生层面数据也印证了这一结果（表1，第7-8行）。 图3项目学校教师为学生大声朗读 图片来源：陈一心家族慈善基金。 项目学校 非项目学校 均值差 班级教师数据观察值个数 195 105 （1）“非常喜爱”阅读（1=是） 0.56 0.52 0.04 （2）阅读教学培训综合得分（0-8） 2.79 2.45 0.34* （3）从事阅读相关的教学活动得分（0-8） 4.94 4.13 0.81*** （4）指导学生开展阅读相关的网络信息检索活动得 4.06 3.39 0.67*** 分（0-8） （5）每月至少一次给学生介绍或推荐图书（1=是） 0.85 0.74 0.11** （6）开设阅读课的班级比例 0.95 0.84 0.11*** 学生层面数据观测值个数 7,972 4,038 （7）过去一个月，老师至少1-2次提醒学生去借书 0.69 0.57 0.12*** （8）过去一个月，老师了解或询问过学生读书的情 0.66 0.59 0.07*** 表1项目学校与非项目学校样本班级教师对学生的阅读支持比较 （1=是）况（1=是） 注：*、**、***分别表示在10%、5%和1%的统计水平上显著。下同。 但必须指出，所有学校的教师阅读指导能力准备都还处于较低的水平。以教师阅读教学培训综合得分为例，该量表满分为8分，分四个子项目询问了教 师是否学习过相关的阅读指导方法，每个子项目有3个得分等级，其中0表示“没有学过”，1表示“入门”，2表示“深入学过”。从图4可以看到，绝大部分教师在阅读评估方法、阅读理论、对阅读障碍者的辅导和补习，以及阅读教学方法这四个子项目上都没有开展过深入学习。 4.10 2.86 9.74 4.76 2.05 0.95 14.87 9.52 深入学习过阅读测评方法深入学习过阅读理论 深入学习过对阅读障碍者的辅导和补习 深入学习过阅读教学方法 02468101214161820 比例（%） 项目校非项目校 图4班级教师阅读教学培训分项目情况（N=300） （二）四要素之“书” “书”的要素强调书的可及性和适宜性。与非项目学校相比，HFP项目学校的书虽然在数量上（生均25本左右）并不存在差异，但是书籍的可及性更高，对儿童的适宜性更佳。从图6可以发现，项目学校中89%的学生说可以把学校的图书带回家阅读，但在非项目学校这一比例只有78%。项目校学生在学校常能借阅到感兴趣的图书的比例也显著高于非项目校（75%:70%）。图书馆调查也显示，项目学校图书馆藏书中，适宜儿童阅读的图书占比为91%，但非项目学校只有76%。 图5项目学校图书馆好书推荐区 图片来源：陈一心家族慈善基金。 89 78 75 70 100 90 80 70 60 50 40 30 20 10 0 学生可以把学校的书带回家学生常能在学校借到感兴趣的书 项目校非项目校 图6项目校和非项目校图书可及性及适宜性比较（N=12,010） 项目学校图书适宜性更高的可能原因在于图书采购小组制度的建立。95%的项目学校都成立了图书采购小组，但非项目学校这一比例仅为57%。而从小组成员结构来看（表2），项目学校把学生纳入小组的比例为67%，高于非项目学校（67%:25%），也因此能够更好地在图书采购时考虑读者的需求。 表2HFP项目校和非项目校图书馆小组成员结构（%） 项目校 非项目校 观测值个数 22 14 （1）包括图书馆老师 90 88 （2）包括校领导 62 75 （3）包括阅读老师 90 75 （4）包括语文老师 90 75 （5）包括其他学科教师 81 88 （6）包括学生家长 52 25 （7）包括学生 67 25 （三）四要素之“时间” “时间”要素特指学校需要在制度上保证，将阅读的时间写入至每个班级的课表内。已有研究证明，持续默读是培养孩子成为一个自愿且独立阅读者的有力抓手。HFP项目中，阅读时间主要体现为持续默读的形式，班级学生可在学校每天固定安排的持续默读时间内自由选择阅读材料，并保持安静的阅读 （图7）。学校数据显示，项目学校和非项目学校在安排时间开展持续默读 （82%:79%）并不存在统计显著的差异。但学生层面的调查显示，过去一个月，项目学校学生和非项目学校学生每天参加持续默读的比例分别为75%和70%，项目校显著更高。学校层面活动开展的数据与学生层面参与数据存在差别的主要原因可能在于85%以上的学校都将持续默读课程的时间放在了上午课前或者下午课前，并不是所有学生都能及时参与。 图7项目学校学生持续默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