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规则化带给你的是什么?吴培文:极大的安全感。 问:你会发现自己越来越认同一些能够长久的规则?吴培文:基金经理最大的挑战是衰老。 如果35岁时能做到的事,在45岁做不到了,会带来很大的痛苦。所以敬畏的是时间,难在持续,以及如何长期自律。 问:对基金经理而言,衰老意味着什么? 吴培文:基金经理做到一定程度,往往是靠社会认可、成就感支撑着。就像爱情会转化为责任。 问:听起来有点像龟兔赛跑。吴培文:是的。 投资是一场长跑,多策略混合天生跑不快,它是为了跑得远而准备的。问:你做过工程师? 吴培文:是的,对工程师而言,开工一定要有图纸。 我做的所有事情,大致的蓝图已经有了,只是细节必须在现场环境下打磨、测试。希望最终能够成为可以传承的投资方案。 问:你的职业愿景是什么? 吴培文:我希望最终有一天,这套理想可以实现。 围绕信息的处理建立投资的规则和流程,规则和流程的背后是投资的原理,生产大多数人都容易理解的简单产品。这套体系跟传统有什么区别? 我希望它最终像约翰·博格的指数基金一样,是可传承的,可以长期服务大众。如果能做到这一点,我在投资行业的所有愿望都达成了。 问:从业以来,你印象最深的事情是什么? 吴培文:当时,汇丰晋信基金引入PB-ROE体系,我最初多少有些疑虑。十年之前,市场上概念、题材横飞,普遍观点是做股票要灵活。 接受一套约束性很强的偏价值的理论框架,强调符合PB-ROE体系的低估值的股票,舍弃那么多能涨的股票,看起来像是束缚。但事实证明,这套方法是前瞻的。 回过头看,汇丰晋信基金建立了一套科学的体系,个人主观艺术性判断是第二位的,尊重投资规律是第一位的。问:按照这套体系,你最大的感受是什么? 吴培文:基金经理不是驯龙骑士。 整个组织是一架机器,基金经理是其中的最核心的那个齿轮。问:为什么强调科学大于艺术? 吴培文:我一直把我的产品和我个人进行剥离。 我的产品是基于投资原理构建的,不是围绕我个人构建的。科学性的东西,我们可以传承下去。 艺术的东西很难传承。 问:PB-ROE体系,对你内心的震撼是极大的? 吴培文:我研究过全世界排名前20的资产管理公司,发现一个共同特点:靠投资规律驱动,靠规则和流程驱动,个人投资艺术能起到的作用越来越小,已经工业化了。 最初向我传递这个信号的,是当年的PB-ROE体系。 策略问:汇丰晋信基金强调业绩归因,过去你的策略实践里,什么贡献alpha较多?吴培文:我做过长期业绩归因,最大来源是好公司,其次是低估值。 问:行业如何分布? 吴培文:成长性行业的胜率高。 医药、家电、电子、计算机、食品饮料、轻工,这些行业在我心里是加分的。 胜率低的板块我会比较谨慎,比如航空,有可能对的那一次很风光,但历史上的整体胜率不高。问:为什么强调三种策略都源于现金流贴现模型? 吴培文:它们都可以在现金流贴现模型上得到解释,都在价值策略框架之内。 举个例子,我不做风格轮动、不做行业轮动、不做景气赛道、不做因子择时,这些很难在现金流贴现模型中得到直观地解释,与价值策略关系不大。 问:三个策略,股票覆盖面很大,如何高效筛选?吴培文:我是按公司质地分层的。 按照上市公司的规模、质量、财务水平分层,不同层次的公司,信息质量不同,然后一层一层往下看。好公司问:你的信息来源是什么? 吴培文:阅读财报。 年报和中报是我最重视的信息来源。 认真看,能够感受到好公司和差公司有天壤之别。 问:看财报的时候,有哪些瞬间让你感受到好公司吗? 吴培文:一个好公司披露的报表,往往表达准确,制作精美。 举个例子,很多上市公司发布的调研纪要是不排版的,众多问答之间没有分段符,看起来很累。 但我曾经看到一个公司发布的调研纪要,问题和回答用不同字体区分的很清楚,再看了一下公司名字,果然是个好公司。就像一句老话:一个公司好不好,看厕所就知道了。 问:你对好公司的感知是什么? 吴培文:按照彼得·林奇的说法,要听同行推荐。如果同行都认为好,它一定有可取之处。 我最警惕的是,通过评价董事长的企业家精神做判断。 能做到上市公司董事长,道行普遍超过我,他们打动我是很正常的,不足为凭。问:调研中能感受到更多细节吗? 吴培文:调研中,定性地识别好公司是非常容易的。 你可以尝试激怒一个好公司,好公司不会生气,他会很客观地反思自己,回应你的问题。反而普通的公司,反应可能非常激烈。 类似的,一个人如果足够优秀,也不会轻易显得很生气。其实这些东西很简单,你很容易感受到。